1931 年七月十西,黄浦江的潮水在寅时初刻涨到顶点,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十六铺码头的花岗岩堤岸,将生锈的铁锚撞出低哑的呻吟。陈九刀的斧头刃口抵着潜水服的铜制头盔,盯着江面漩涡的眼神比江水更冷 —— 那里,藏着他十年前没追上的盐仓大火,藏着雪梅左眼角的泪痣,更藏着林深父母沉了十三年的铁箱。
"九刀哥,潜水服是法租界海军俱乐部的旧货。" 顾曼殊的声音混着水汽,指尖抚过橡胶软管上的补丁,"林博士的恐水症......"
"老子替他下去。" 陈九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斧头帮刺青,疤痕纵横的后背映着码头的汽灯光,"当年在扬州盐仓,我没护住雪梅;在霞飞路,我没护住阿秀;这次......" 他盯着林深手中的青铜罗盘,"老子就算喂了江鱼,也要把沉箱里的账册捞上来。"
林深的手指着母亲的玉佩,冰凉的翡翠贴着掌心:"沉箱坐标是牡丹五瓣的交点,周鹤年选在天文大潮夜抛尸,就是要借水流掩盖真相。九刀,记住沉箱的形状 —— 是八角形,和城隍庙金簪的截面相同。"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寅时三刻,陈九刀的潜水头盔被浪花打湿,顺着悬梯沉入江底。顾曼殊的镁光灯照亮水面,看见他握着银戒的指节泛白 —— 那是雪梅在镜箱暗格塞给他的,戒面刻着的 "江" 字,此刻正对着十六铺码头的水下暗礁。
三分钟后,江面突然翻涌。陈九刀的潜水服软管剧烈晃动,铁锚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林深的恐水症突然发作,眼前闪过十二年前的货轮甲板,母亲的金簪掉进漩涡时划出的银光,与此刻江面的反光重叠。
"拉住他!" 顾曼殊拽紧缆绳,看见陈九刀的头盔浮出水面,面罩内侧凝着血珠。他扯掉头盔,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掌心躺着半片锈蚀的金箔,边缘刻着 "鹤记航运" 的缩写。
"沉箱在礁石群里," 陈九刀的声音带着江水的腥咸,"八角形铁箱,三十七道锁,每道锁刻着《牡丹亭》的折目。" 他忽然掏出染血的账本残页,"还有这个,李万堂的金器清单,和周鹤年的走私路线完全吻合。"
林深的指尖划过残页,发现背面用密写药水画着黄浦江底的地形图,七个骷髅头标记围着中央的牡丹 —— 那是七处抛尸点,中心正是沉箱位置。顾曼殊的笔尖在 "三十七道锁"" 密写地图 " 旁画圈,忽然听见码头暗处传来引擎声。
三艘挂着米字旗的货轮悄然靠岸,戴白手套的水手搬下标着 "医用物资" 的木箱,箱角的樱花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深忽然想起白秋生实验报告的批注:"七月十五子时,潮汐将开启沉箱,三十七名实验体的血液,将唤醒东方洪门的根基。"
"是 731 部队的细菌箱。" 顾曼殊压低声音,"雪梅在镜箱留下的罗盘,指针正对着货轮的卸货点。"
陈九刀的斧头突然劈向木箱,樟木碎裂声中露出里面的铅盒,每只铅盒都刻着《牡丹亭》的工尺谱。他忽然顿住,盯着铅盒内侧的刻字 ——"王雪梅?编号 37",与雪梅的皮鞭编号相同。
"她是最后一个实验体。" 林深忽然明白,"白秋生用三十七名女学生的血祭江,雪梅作为编号 37,将在轮渡上被献祭,就像当年我爹娘被沉入沉箱。"
更夫的梆子声变成急促的乱响,十六铺码头的路灯突然全灭。顾曼殊的镁光灯闪过,照亮了货轮甲板上的身影 —— 雪梅穿着绣着骷髅牡丹的戏服,皮鞭梢系着红绳,正对着沉箱方向冷笑。
"九刀哥," 她的声音混着汽笛,"当年扬州盐仓的火,是周鹤年放的;你爹护着林深一家先走,自己被盐枭砍断三根肋骨......" 她忽然举起手中的青铜钥匙,"沉箱的钥匙,在轮渡的镜箱里,七月十五的潮水......"
话未说完,货轮甲板传来枪响。白秋生的助手带着安南巡捕冲出,汤姆森冲锋枪的火舌映红了雪梅的戏服。陈九刀的斧头及时劈断枪管,却看见雪梅胸前的血渍,和十年前盐仓大火时一模一样。
"走!" 林深拽着二人躲进礁石群,潜水服软管勾住了沉箱的铁环。借着月光,他看见沉箱表面的牡丹浮雕,五瓣花纹与母亲的玉佩严丝合缝,而在第五瓣的缺口处,嵌着半截银戒 —— 正是雪梅塞给陈九刀的那枚。
"她早就知道沉箱的位置。" 顾曼殊低声说,"镜箱案的每处标记,都是她冒死留下的线索。"
陈九刀忽然想起雪梅在化妆间的话:"九刀哥,有些路,总得有人先走。" 他握紧染血的银戒,斧头刃口在礁石上划出火星:"老子现在就去轮渡,就算拆了那艘破船,也要把雪梅救出来!"
货轮的汽笛突然长鸣,震得江面波光粼粼。林深望着沉箱表面的弹孔,发现每处弹痕都精准避开了牡丹浮雕 —— 白秋生的狙击镜,正通过大世界的镜箱反射,锁定着沉箱的位置。
"顾小姐,联系法租界火政处," 林深掏出从沉箱捞起的化学试剂瓶,"轮渡上的镜箱里,藏着三氯甲烷和锑粉的混合物,遇水会爆炸。周鹤年要在沉箱开启时引爆轮渡,销毁所有证据。"
顾曼殊点头,刚要离开,忽然听见沉箱内部传来异响。陈九刀的斧头劈开一道锁缝,煤油灯的光映出箱内景象:三十七具蜡像整齐排列,每具蜡像腕间都系着红绳,胸口嵌着青铜罗盘,与林深怀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是纺织厂的女工," 林深的声音发颤,"白秋生用石碳酸固定她们的尸体,做成蜡像沉入沉箱,就像他在纺织厂做的那样。" 他忽然看见角落的铁盒,里面装着父母的怀表和金簪,表盖内侧的刻字清晰可见:"深儿,活下去。"
陈九刀的斧头 "当啷" 落地,盯着蜡像胸前的骷髅头标记:"三十七名女工,三十七具蜡像,周鹤年要用她们的血,染红他的洪门大旗。"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轮渡的汽笛。顾曼殊望着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即将指向子时:"还有半个时辰,七月十五的天文大潮就要来了。"
三人组在礁石群中穿行,陈九刀忽然停步,望着江面漂浮的白玫瑰 —— 那是雪梅的信号,每朵玫瑰的花茎都指向轮渡的方向。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江水的呜咽:"雪梅,你当年在盐仓替我挨的那三刀,老子这辈子都记得。"
轮渡的灯光在江面摇曳,镜箱的镀银玻璃反射着月光,形成诡异的光影迷宫。林深摸着沉箱的牡丹浮雕,忽然明白,周鹤年和白秋生的终极目标,是借天文大潮的力量,让沉箱里的 "东方洪门" 宝藏重见天日,而三十七名女学生的血,就是开启宝藏的钥匙。
"顾小姐,把沉箱的坐标发给中共地下党," 林深将玉佩按进牡丹凹槽,"让他们阻止货轮运输细菌箱。九刀,我们去轮渡,雪梅她......"
"她在等老子。" 陈九刀的斧头在掌心拍得山响,望着江面的漩涡,"就算黄浦江的水再深,老子也要把她捞上来,就像当年在盐仓捞起那半块糖炒栗子。"
顾曼殊望着二人的背影,忽然发现沉箱的水藻间,藏着半张撕碎的戏单,《牡丹亭?尾声》的唱词旁写着:*"牡丹开后再无花,洪门帝业水上沙。"* 她忽然明白,雪梅留下的不仅是线索,更是对周鹤年的诅咒 —— 他的东方洪门帝国,终将像沉箱上的铁锈,被黄浦江的潮水冲得一干二净。
轮渡的甲板上,雪梅倚着镜箱,听着越来越近的潮声。她腕间的红绳滴着血,染红了镜箱上的牡丹刻痕。白秋生的助手举着注射器靠近,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镜面上的倒影:"你以为杀了我,林深就破不了局?沉箱里的账册,早就在斧头帮的兄弟手里了。"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子时,黄浦江的潮水达到顶点。陈九刀的斧头劈开轮渡的铁门,看见雪梅倒在镜箱旁,皮鞭梢的银戒闪着微光。他扑过去时,听见她最后的话:"九刀哥,扬州的糖炒栗子...... 该熟了。"
林深的恐水症在看见轮渡的瞬间达到顶点,眼前闪过货轮爆炸的火光,母亲的金簪掉进漩涡的银光。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盯着镜箱底部的暗格 —— 那里,躺着开启沉箱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的骷髅牡丹,与雪梅的戏服刺绣相同。
"顾小姐,拍下沉箱里的账册," 林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让全上海知道,所谓的东方洪门帝国,是用三十七名女学生的血筑成的;所谓的留德博士,是 731 部队的走狗。"
顾曼殊点头,镁光灯照亮了镜箱暗格里的文件,第一页就是周鹤年的走私账册,每笔交易都对应着《牡丹亭》的唱词。她忽然听见江面传来爆炸声,货轮方向升起火光 —— 中共地下党引爆了细菌箱,樱花徽章在火中扭曲成骷髅的形状。
陈九刀抱着雪梅的身体,发现她手中紧攥着半支注射器,里面是淡黄色的 "白面" 半成品。她左眼角的泪痣还沾着血,却终于不再有十年前的恐惧:"九刀哥,别恨我...... 我只是想...... 让扬州的盐仓...... 不再着火......"
黄浦江的潮水开始退去,露出沉箱的八角形轮廓。林深望着江面的火光,忽然明白,每个案件都是周鹤年和白秋生的一场戏,而雪梅,这个从扬州盐仓走出来的女孩,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场戏画上了血色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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