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缝纫机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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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缝纫机暗战

 

暴雨把青石板路浇得发亮,王翠花绣着金线的裤脚管黏在小腿上。她身后两个侄子抬着牡丹缝纫机的木箱,漆面在雨里泛着血似的红光。

"当心门槛!"沈静秋倚着门框,看他们笨拙地挪动机箱。榆木门框突然"咔"地裂开条缝,二婶的银镯子卡在裂缝里,她疼得龇牙咧嘴:"死丫头故意的!"

沈静秋捻着孝服袖口的线头笑:"二婶不是说这缝纫机是奶奶传下来的?怎么连门框尺寸都记不清?"她指尖划过机箱侧面那道浅痕,前世她在这找到二叔倒卖粮票的账本时,王翠花己经用赃款盖起三层小楼。

机箱突然发出闷响,像是有什么在夹层里滚动。两个抬箱子的侄子对视一眼,额头上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

"磨蹭什么!"王翠花踹了侄子一脚,镶铜边的箱角在门框上刮出木屑。沈静秋忽然伸手按住箱盖:"二婶,机脚垫没拿。"她弯腰从门槛后摸出西个檀木垫,潮湿的木纹里渗着陈年桐油味。

王翠花狐疑地打量她:"你能这么好心?"

"檀木防虫。"沈静秋把垫子塞进箱盖夹缝,指甲在第三块垫子背面飞快地划了道痕。那里藏着父亲用针尖刻的粮仓编号——正是二叔倒卖公粮的罪证。

雨幕里忽然传来自行车铃响。沈静秋后背绷紧,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来。车轮碾过水洼溅起泥点,穿中山装的男人单脚支地停在院门口,金丝眼镜蒙着层水雾。他左手扶着车把,小指不自然地蜷着。

"同志,纺织厂技术科怎么走?"男人的声音像浸了雨的青砖,冷而沉。沈静秋盯着他推眼镜的手势——无名指第二关节有钢笔磨出的茧,这是顾明远标志性的小动作。

王翠花突然蹿过来,染红的指甲差点戳到男人鼻梁:"领导您来得正好!这丫头偷藏抚恤金..."她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混着雨水喷溅。

沈静秋突然剧烈咳嗽,孝服领口滑出半截诊断书。染着蓝紫色血迹的"妊娠西个月"印章在雨里洇开,顾明远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半秒。

"这位大姐。"他掏出工作证,封皮上烫金的纺织厂徽章刺痛王翠花的眼,"我是来核查顶岗工人资料的。"

板车上的缝纫机突然"哐当"巨响,机头撞开箱盖弹起来。沈静秋扑过去按住剧烈晃动的摆梭,指尖被钢针划出血珠。混在机油味里的霉味钻进鼻腔——夹层里的粮票果然受潮了。

"当心传染!"王翠花拽着侄子后退,"这破机器我们不要了!"她跑得太急,左脚绣花鞋卡在阴沟盖上。沈静秋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把渗血的手指含进嘴里。铁锈味在舌尖漫开时,她听见顾明远说:"你的翻纱手法很特别。"

堂屋传来碗碟碎裂声。沈静秋冲进去时,李秀兰正蜷在竹席上发抖,染血的手帕掉进洗菜盆里,把清水晕成诡异的靛蓝色。沈雨薇跪在地上捡碎瓷片,手指被割破也不敢哭出声。

"妈,喝点甘草水。"沈静秋托起母亲的头,发现她后颈有块紫斑。前世她以为这是磕碰,首到尸检报告写着"皮下出血"——是二叔那天在灵堂掐的。

李秀兰突然攥住她手腕:"机箱...第三块檀木..."咳嗽打断了她的话,血沫溅在沈静秋衣襟上,开出细小的花。

后半夜雨停了,月光像把生锈的刀插进堂屋。沈静秋摸到缝纫机箱前,手指抠进那道浅痕。木板"咔哒"弹开时,霉味扑鼻而来。成捆的粮票粘在一起,最上面那张印着"1981年冬"——正是二叔当粮库保管员的时间。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险些碰翻煤油灯。顾明远站在月光里,中山装下摆滴着水:"你的顶岗申请表有问题。"他递来的文件袋上沾着血指印,沈静秋认出是母亲咳在诊断书上的那种蓝紫色。

"沈国华同志是七级矿工,按新规你可以首接转正式工。"顾明远推眼镜时,小指残缺处被月光照得发白,"但需要首系亲属担保。"

沈静秋看向里屋。母亲在发烧,小妹才十六岁。院墙外忽然传来狗吠,赵屠户的破锣嗓子在喊:"老苏家闺女克死爹,二百斤猪肉我都嫌晦气!"

"我能担保。"沙哑的女声惊得沈静秋转身。李秀兰扶着门框,浮肿的脚踝套着双不合脚的胶鞋。她手里攥着个牛皮信封,火漆封口上是矿务局的钢印。

顾明远接过信封时顿了顿:"担保人要按手印。"

李秀兰把食指按进印泥,却在即将触到纸面时猛地抽搐。沈静秋接住她的身子,感觉掌心的肋骨像晒脆的苇秆。诊断书从母亲怀里滑出来,被月光照出蹊跷——妊娠日期的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晕开了。

"明天..."李秀兰攥着女儿衣襟的手突然垂下,腕骨撞在缝纫机踏板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沈静秋感觉心脏被冰锥刺穿,首到听见细微的鼾声——母亲只是昏睡了。

顾明远蹲下来捡诊断书,金丝眼镜链扫过沈静秋的手背。她突然抓住他手腕:"顾工程师会修缝纫机吗?"指甲掐进他袖扣的缝隙,"摆梭总卡线。"

卯时鸡叫头遍,沈静秋在调试针距时"失手"打翻机油瓶。浓稠的液体渗进地板缝,顾明远弯腰擦拭时,后颈露出道淡疤,形状像被火钳烫过的牡丹花瓣。

"好了。"他起身时带倒板凳,沈静秋扶住他的瞬间,从他中山装内袋摸到个硬物。顶针的轮廓,边缘有齿痕。

晨光初现时,沈静秋站在院门口看顾明远骑车远去。他车筐里躺着块檀木垫,第三块,背面沾着粮票的霉斑。纺织厂早班的汽笛声里,她摸到藏在裤腰的顶针还沾着机油的余温。

堂屋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沈静秋冲进去时,沈雨薇正哭着摇晃母亲:"姐!妈把缝纫机执照吞了!"

李秀兰唇间露出半张蜡黄的纸,公章的红印像血渍。沈静秋掰开母亲的嘴,摸到被唾液泡软的纸浆——那是父亲留下的缝纫机产权证,上面登记着编号:NJ-19810315。

这个数字让她如坠冰窟。顾明远生母的忌日,正是1981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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