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那天清晨,试验田的旱稻穗上还挂着霜。阿明把最后一包旱稻种塞进帆布包,包底己经磨出了洞,他用鲁尔区带回的铁皮补了三次,边角的锈迹和帆布的磨损交织,像块写满故事的勋章。
“根脉娃”布偶被重新缝好,挂在车头最显眼的地方。雨林绿的布料补了块盐岛蓝的补丁,北极光的银线缠着鲁尔区的铁锈红,布偶的手里攥着根菌丝——是从试验田真菌网上摘下的,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莉娜说这叫“一路生花”,真菌能带来水,布料记着走过的路,种子会指引方向。
车队还是那三辆车,却和出发时完全不同。车头的防撞栏缠着锈铁花的藤蔓,是铁蛋特意从鲁尔区送来的,藤蔓上的刺能刮掉辐射尘;车窗贴着重叠的防辐射膜,最里层是用和光稻秸秆做的,透光却挡毒;车斗里装着特制的培育箱,分了三层:底层铺着苔原的“血土”,中层是盐岛的海沙,顶层是雨林的腐叶,每种土壤里都埋着对应的种子,像带着整个世界的家底。
守田老人把他们送到村口,手里拄着那根赵建国留下的旧拐杖。“记着,”他把拐杖塞进阿明手里,“遇到过不去的坎,就把拐杖往地上戳三下,赵老说过,土地会给答案。”拐杖头的铜片磨得发亮,刻着的稻穗纹里,嵌着几粒旱稻种,是老人连夜塞进去的。
第一站:辐射尘峡谷
离开试验田的第三天,车队钻进了道狭窄的峡谷。两边的崖壁上,挂着像瀑布一样的辐射尘,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车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车外撒沙子。
“过滤器快没了。”莉娜看着仪表盘上的红色警报,队员们的面罩己经结了层灰,呼吸时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她从培育箱里拿出旱稻苗,稻叶上的绒毛沾着厚厚的尘,却依然精神——这些绒毛能分解辐射尘里的毒素,是天然的过滤器。
“试试这个。”她把稻叶摘下来,塞进过滤器的夹层。奇迹在半小时后出现:面罩里的空气突然清新起来,辐射仪的指针往回退了两格。阿明盯着稻叶上的绒毛,突然明白赵老为什么执着于保留每种种子的特性,在极端环境里,一点绒毛都可能是救命的稻草。
峡谷深处的水洼泛着诡异的荧光,是被辐射污染的标志。阿明想起守田老人的话,把拐杖往地上戳了三下。第一下,拐杖头的铜片弹开,露出里面的旱稻种;第二下,种子掉进土里,立刻吸了水;第三下,菌丝从种子里钻出来,像条小白蛇,往水洼的方向游去。
“跟着菌丝走。”莉娜蹲下来,看着菌丝在地上画出的线。线的尽头是块不起眼的岩石,岩石下的缝隙里渗出细流,水流过的地方,长着丛贴地的植物——是非洲草原的新作物,叶片能吸收辐射,根须却能过滤出干净的水。
队员们用头盔接水时,发现水里漂着细小的光点,是真菌菌丝渗出的液珠。喝进嘴里,带着淡淡的甜,像试验田清晨的露水。阿明把空头盔倒过来,里面的水珠竟凝成了稻穗的形状,在阳光下闪了闪才消失。
第二站:干涸的河床
走出峡谷,眼前的河床裂成了巴掌宽的缝,像大地张开的嘴。河底的石头上,结着层白花花的盐,踩上去嘎吱作响,连耐旱的骆驼刺都枯死了,只剩下发黑的根。
“水表见底了。”开车的队员敲了敲水箱,发出空荡的回响。培育箱里的种子开始蔫了,尤其是盐岛的海心稻,叶片卷成了筒,像在给自己取暖。莉娜把最后一点菌丝液珠滴进土里,海心稻却没反应——它需要的不是普通的水,是带盐分的水。
阿明想起盐岛老周说的“海水稻的乡愁”,突然把帆布包里的盐块拿出来。这是从盐岛带的粗盐,他敲碎一块扔进空水箱,又往里灌了些收集的雨水,盐块在水里慢慢融化,泛起细小的泡沫。
“试试这个。”他把盐水倒进培育箱,海心稻的叶片立刻舒展了些,根须往盐水里扎得更深了。更神奇的是,旁边的旱稻苗竟往海心稻那边靠了靠,稻叶上的绒毛渗出透明的液珠,滴在盐水里,让浓度刚好适合两者生长——它们在互相调节,像两个懂得分享的伙伴。
夜里扎营时,河床突然传来奇怪的震动。不是地震,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的“咚咚”声,像心跳。阿明想起守田老人的话,把拐杖往地上戳了三下。第一下,震感更明显了;第二下,裂缝里冒出了湿气;第三下,拐杖头的铜片突然发烫,稻穗纹里的种子掉了出来,落在裂缝里。
第二天清晨,种子落地的地方,冒出了丛绿色的草——是苔原的“麦须草”,根须能扎进地下十米找水。草叶上的露珠滚进裂缝,裂缝里竟渗出了带咸味的水,刚好能灌满三个水箱。莉娜检测后发现,水里含有的矿物质,正是海心稻和旱稻都需要的,像大地特意为它们准备的饮料。
第三站:废弃的基因实验室
车队在荒原上看到了那座圆顶建筑时,太阳正往西边沉。实验室的玻璃穹顶碎了一半,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培育架,像被啃过的骨头。门口的牌子歪在地上,依稀能看清“全球作物基因库”的字样。
“进去看看。”阿明握紧拐杖,队员们举着自制的武器——用信号塔钢筋做的长矛,矛尖缠着锈铁花的藤蔓。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涌出来,墙角的蛛网里,挂着件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
笔记本的纸页黏在一起,莉娜用菌丝液珠小心翼翼地化开,上面的字迹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是净化者联盟的研究记录,最后几页画着“基因融合失控”的图谱,与他们遇到的基因反噬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实验室的冰柜里,冻着未被销毁的“基因噬虫”样本,标签上写着“终极净化武器”。
“必须毁掉它们。”阿明把冰柜推到墙角,用长矛撬开制冷管,氟利昂的白雾喷涌而出,冻住了噬虫样本。莉娜从培育箱里拿出锈铁花种子,撒在冰柜周围,种子遇冷立刻发芽,藤蔓顺着冰柜爬上去,把整个冰柜缠成了绿色的茧。锈铁花的花瓣吸收着噬虫的毒素,渐渐变成了黑色,却开得更艳了——它们在以毒攻毒,像群勇敢的战士。
实验室的地下室藏着惊喜。暗格里的金属柜里,摆着二十几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世界各地的原生种子:亚马逊的野生稻、撒哈拉的抗旱麦、西伯利亚的耐寒豆……标签上的日期是战前三十年,种子依然,罐底的保湿剂还是的。
“是老辈人留的火种。”阿明把玻璃罐抱出来,罐子上的霜遇到他的体温,化成了水珠,顺着罐壁往下流,滴在地上,竟长出了细小的绿芽——是罐子里渗出的种子粉末,在寻找土壤。
第西站:共生者营地
离开实验室的第五天,车队遇到了群迁徙的人。他们推着木车,车上装着培育箱,箱子里的种子和阿明他们的一模一样。领头的是个穿兽皮的年轻人,胸前别着枚稻穗徽章,是赵建国父亲那代人的样式。
“我们是‘共生者’。”年轻人把他们请进临时营地,营地里的帐篷是用和光稻秸秆编的,能透光却挡风雨;灶台用的是锈铁花的藤蔓缠成的,烧的是旱稻的秸秆,烟是淡绿色的,能净化空气。
“从盐岛出发,要去南极。”年轻人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老周说那里的极光能激活所有种子的基因,我们要去种一片‘地球稻田’。”他掀开培育箱,里面的种子正在发光:盐岛的海心稻泛着蓝光,苔原的麦种闪着银光,雨林的果实裹着绿光,最中间的旱稻种,像颗小太阳,把所有光都聚在一起。
营地的篝火旁,大家交换着种子故事。共生者们带来了盐岛的新发现:海心稻能在盐水里结出淡水珠,一颗珠子能解渴;阿明他们分享了试验田的真菌网,说菌丝能在地下织成输水管道。莉娜把“根脉录”摊在地上,共生者们立刻拿出自己的记录本,把新发现补上去,纸页不够了,就用旱稻的秸秆当笔,在地上画下基因图谱。
“你们要去哪?”年轻人问。阿明指着地图最南端的红圈,那里是南极科考站的位置,老陈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说,极光下的冰层里,藏着能让所有种子在极端环境下存活的“终极基因”。
“一起走?”年轻人举起培育箱,箱里的种子发出更亮的光。阿明笑着点头,把自己的培育箱和他的并在一起,旱稻种的光和海心稻的光融在一起,变成了温暖的金,像信号塔光网的颜色。
路还在脚下
离开共生者营地时,车队变成了长长的一串。前面是共生者的木车,后面是阿明他们的三辆车,车头上的“根脉娃”布偶和共生者的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互相点头。
莉娜翻开“根脉录”的新页,上面画着条金色的线,从北京试验田出发,经过鲁尔区、盐岛、雨林、非洲草原、辐射尘峡谷、干涸河床、共生者营地,一首通向南极的极光。线的两边,画满了发芽的种子,每个芽尖都朝着线的方向,像在排队赶路。
阿明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延伸的路。路面依然坑洼,辐射尘还在飘落,风里的寒意没减,但他心里踏实得很。帆布包里的旱稻种在发热,和胸口的体温呼应;培育箱里的真菌网在生长,根须顺着车缝往外钻,扎进路过的土地;车头的布偶在风里摇晃,手里的菌丝越来越长,像在给后面的路撒种子。
他想起守田老人的话:“路不是走出来的,是种子扎出来的。”现在终于明白,所谓的新道路,不是地图上的线,是种子在土里扎根的痕迹,是人与人交换种子时的温度,是所有共生者的脚印叠在一起,踩出的那条通往春天的路。
车窗外,新的种子正在发芽。从辐射尘峡谷的裂缝里,从干涸河床的石头缝中,从共生者营地的车辙印里,绿芽顶破尘土,叶片上的锈纹连成一片,像在地上画下的光网。莉娜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那些芽尖朝着车队的方向生长,突然笑了:“你看,它们在跟着我们走呢。”
阿明踩下油门,车速慢却稳。帆布包里的旧拐杖轻轻震动,像在应和着什么。他知道,这不是终点,甚至不是中途,路还很长,种子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只要手里有种子,身边有同伴,脚下的路就永远不会断。
就像试验田的旱稻,就算被风暴刮走,就算在石缝里扎根,就算只有一丝光、一滴水、一捧土,也会拼尽全力,长出新的希望。这大概就是赵建国他们那代人说的“种子精神”——不是永不倒下,是倒下了,还能从土里爬起来,带着所有走过的路,继续往远方生长。
(http://quwenw.com/book/AE0EAJ-3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