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南极圈边缘的冰原上停下时,极光正像块巨大的绸布,垂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淡绿色的光带扫过冰面,把车队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串在冰原上的省略号。阿明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仪表盘上的辐射仪指针,指向了一个熟悉的数值,和他童年记忆里,那间柏林阁楼里的读数一模一样。
“怎么了?”莉娜递过来一块压缩饼干,饼干是用旱稻粉和南极苔藓做的,带着淡淡的腥气。她注意到阿明的指尖在发抖,指甲缝里还嵌着冰原上的黑土,像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事。
阿明没接饼干,只是望着远处科考站的轮廓。冰砖砌成的房子己经半埋在雪里,屋顶的天线歪歪扭扭,却依然指向天空,像在等待什么。他突然说:“我小时候住的阁楼,窗外也有这样的天线。”
阁楼里的香
莉娜把培育箱里的极光稻苗挪到温暖的角落,稻苗的根须在冰水里舒展,穗尖的锈纹随着极光闪烁,像串会发光的钥匙。“讲讲?”她轻声问,知道阿明很少提童年,那些记忆像被辐射尘掩埋的种子,藏得很深。
阿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冰原上的寂静:“我妈是中国人,在柏林的种子实验室当研究员;我爸是德国人,是实验室的工程师。他们总在阁楼里捣鼓种子,窗台上摆满了玻璃瓶,里面泡着不同颜色的稻穗,有的泛着铁锈红,有的裹着银霜。”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着方向盘上的划痕——那是他用小刀刻的,左边是片稻叶,右边是朵矢车菊,像个小小的秘密。“阁楼里总飘着种奇怪的香,是稻壳燃烧的焦香混着矢车菊的甜香。我妈说,那是‘双生香’,两种不一样的香缠在一起,才最好闻。”
风暴在夜里突袭,冰粒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阿明突然从梦中惊醒,梦里的阁楼在着火,火焰里飘着双生香,他爸把一个铁皮盒塞进他怀里,盒子烫得像块烙铁,他妈推了他一把,说:“去找赵爷爷,他知道怎么让种子活下去。”
“铁皮盒里是什么?”莉娜的声音带着水汽,她刚给冻得发抖的孩子们喂了热水——是用培育箱里的真菌加热的,菌丝能在低温下释放热量。
阿明从贴身的布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暗银色。是个巴掌大的铁皮盒,边角己经锈成了红褐色,上面刻着交叉的图案:左边是稻穗,右边是矢车菊,和他刻在方向盘上的一模一样。“是这个。”他打开盒子,里面铺着层丝绸,丝绸上绣着“安”字,是他母亲的姓,下面躺着三粒种子:一粒泛着铁锈红,是月尘稻;一粒裹着银霜,是德国的耐寒麦;最中间的那粒,一半红一半银,像被人小心地拼在一起。
“我妈说,这是‘双生种’,用她带来的月尘稻和我爸培育的耐寒麦杂交的。”阿明的指尖划过种子,“她说等我长大了,就带着种子回中国,找一个叫赵建国的人,他知道怎么让双生种在故土扎根。”
冰下的实验室
第二天清晨,风暴过后的冰原格外刺眼。科考站的冰砖房里,莉娜在倒塌的书架后发现了个暗门,门把手上缠着根冻硬的电线,电线末端拴着块木牌,上面写着“赵”字——是赵建国父亲的笔迹。
暗门后的通道里,结着厚厚的冰,冰里冻着奇怪的东西:像是被冻住的稻穗,根须在冰里舒展,穗尖的锈纹泛着淡淡的光。阿明用拐杖敲碎冰壳,稻穗立刻冒出了白汽,竟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里开始抽芽。
“是‘抗冻基因’!”莉娜的呼吸在面罩里凝成白雾,“这些稻穗在冰里休眠了几十年,还能活!”她突然注意到冰壁上的刻痕,是用中文和德文写的实验记录,日期标注着“2050年”——正是阿明父母在柏林实验室工作的年份。
通道尽头的实验室里,有着更多的秘密。冰柜里的玻璃管上,贴着和阿明家阁楼里一样的标签:“月尘稻×耐寒麦”;墙上的照片里,年轻的赵建国父亲站在中间,左边是个穿白大褂的中国女人(和阿明长得很像),右边是个高鼻梁的德国男人,手里举着和阿明铁皮盒里一样的双生种。
“他们认识!”莉娜指着照片下的签名,三个名字并排写着:赵文渊(赵建国父亲)、安雅(阿明母亲)、卡尔(阿明父亲)。实验记录里写着他们的计划:用中德两国的耐寒作物杂交,培育能在全球极端环境下生长的“地球种”,可惜实验室在战争中被毁,计划中断了。
阿明的手抚过照片里母亲的脸,冰墙上的记录突然变得清晰:“双生种需双生壤——中国的黄土与德国的黑土混合,方能激活抗冻基因”。他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让他回中国,赵建国为什么执着于收集全球种子,他们都在完成同一件事:让不同土壤里的种子,真正成为一家人。
极光下的播种
南极的极夜在三天后降临,天空被极光染成了翡翠色。阿明和莉娜带着队员们,在实验室外的冰原上挖出片土地——冰下的土壤竟泛着红褐色,是远古火山喷发留下的“双生壤”,一半像中国的黄土,一半像德国的黑土。
阿明打开铁皮盒,把三粒种子撒进土里。莉娜把从北京试验田带来的真菌网铺在上面,又浇上盐岛的海水和雨林的腐叶汁。共生者们举着从科考站找到的紫外线灯,模拟极光的波长,灯光下,土壤里冒出了细密的气泡,是种子在发芽。
第一株幼苗钻出土时,极光大盛。稻穗一半泛着铁锈红,一半裹着银霜,根须在土里织成网状,左边缠着中国黄土里的养分,右边吸着德国黑土的矿物质,像在跳一支双生舞。更神奇的是,幼苗周围的冰开始融化,融化的水汇集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竟长出了绿藻——是被双生种激活的远古藻类,能净化冰原的土壤。
“成功了!”莉娜的面罩上结了层冰,却挡不住眼里的光。监测屏上的基因图谱显示,双生种不仅融合了月尘稻和耐寒麦的优点,还吸收了南极冰藻的抗冻基因,是真正能在全球扎根的种子。
阿明跪在土地旁,看着双生种的根须在土里蔓延,突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稻壳的焦香混着矢车菊的甜香,从土壤里飘出来,和童年阁楼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仿佛看到父母和赵文渊站在极光下,笑着对他点头,像在说:“看,你做到了。”
新的开始
离开南极时,车队的培育箱里多了样宝贝:双生种的幼苗,根须缠着南极的冰藻,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极光的灰,像带着整个世界的祝福。共生者们要继续往南,去冰原深处种地球稻田;阿明和莉娜则要带着双生种,去完成父母和赵文渊未竟的事——让双生种在每个需要的地方扎根。
冰原上的车辙印里,双生种的种子在发芽,根须扎进冰下的双生壤,叶片朝着极光的方向生长。莉娜把这些都记在“根脉录”的最后一页,画了张世界地图,每个大洲上都画着双生种的图案,旁边写着:“种子没有国界,土壤不分彼此”。
阿明握着方向盘,看着车头的“根脉娃”布偶。布偶的手里,除了菌丝,又多了粒双生种,一半红一半银,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突然想起母亲说的双生香,原来最好闻的香,不是单一的味道,是不同的香缠在一起,像不同的种子、不同的土壤、不同的人,终于在这片土地上,长成了彼此需要的模样。
极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冰原上的新苗在光里泛着绿。阿明知道,旅程还远没结束,但他不再迷茫。铁皮盒里的双生种在发热,像父母的手在轻轻推着他;“根脉录”上的字迹越来越多,像无数人在陪着他走;冰原上的车辙印里,种子正在扎出新的路,通向每个等待希望的角落。
车窗外,双生种的叶片在极光里轻轻摇晃,一半红一半银的纹路,像在冰原上画下的句点——不是结束的句点,是未完待续的句点,等着被更多的种子、更多的人、更多的双生香,写成更漫长、更温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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