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盒强劲薄荷含片的效果似乎还在喉咙深处残留着一丝凉意，但江屿心底那股滚烫的情绪却持续燃烧了一整晚。林凯和陈默的“分析”和张旋那句“稳了稳”在脑子里盘旋。这次，在“狗头军师”组合的高度统一指挥下，江屿决定采取“正面攻略”战术——光明正大、理由充分地去道谢！
他特意在《高级英语》作业里挑了一道他觉得有点咬文嚼字的翻译题，用红笔重重圈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顶着林凯用定型喷雾再次加固过的“精神发型”（虽然效果略显僵硬），怀揣着那颗狂跳的心和那本作业，踏上了前往外语楼501办公室的路。
走廊静悄悄的，只有他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一个是沈清璃那特有的清冷平稳的语调，另一个……
是秦瑶导员。
江屿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
“……所以数据导出的问题需要联系信息技术中心李工，我下午把他联系方式给你。”沈清璃的声音清晰传出。
“行，麻烦清璃了……诶？说起来，”秦瑶的声音带着点好奇的停顿，“昨晚药送到了吧？那小子怎么样了？咳得厉害吗？”
“嗯。”沈清璃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烦躁，“应该没事了。药给了。”
“那就好……不过你倒是难得，”秦瑶的声音带着点调侃的笑意，“我还以为你首接把药塞给宿管大爷就完事了，没想到还亲自‘夜访’男生宿舍送温暖去了？这可真不像你风格啊清璃！”她似乎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促狭，“怎么？对咱们这位状元郎……真上心了？”
里面的对话清晰无比地钻进江屿耳朵里！
他瞬间僵在门口！握着门把手准备敲击的手指悬在半空，呼吸都停滞了！
秦老师……在八卦沈老师？！她居然认为沈老师对他……？！
而且沈老师亲自送药这件事……在秦老师看来居然是很反常的？！
江屿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猛撞！进？还是退？
就在他天人交战、恨不能转身就跑的时候——
办公室里，沈清璃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能冻结空气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晚上回宿舍，顺路。宿管年纪大了，没必要麻烦他跑一趟。”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隔了几秒，似乎是在回应秦瑶的调侃，声音里依旧毫无波澜：“教过的学生里没进医院前几名都算正常状态。按时完成作业更重要。”
听起来就是公事公办，没有半点私人情绪。
江屿心头那点滚烫的悸动瞬间被浇上了一大盆冰水，浇得他透心凉。他甚至能从她最后那句毫无情绪的话里，听出对自己能否“按时完成作业”的潜在质疑……毕竟他有过“前科”。
果然……想多了吗？
那点所谓的“闷骚”、“破冰”……都是他和室友在自作多情？她真的就只是……高效执行了一次路过式药品投递？
巨大的失落感和尴尬席卷而来，江屿瞬间只想原地消失！
然而，办公室里的秦瑶似乎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行行，沈教授高标准严要求……哎？外面是不是有人？”
江屿瞬间惊醒！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用力敲响了门！声音还有点变调：“沈老师！秦老师！”
办公室里的说话声停了。
门被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正是秦瑶。
她看到门口的江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带着点惊喜：“哟！江屿！说曹操曹操到啊！怎么样？嗓子好点没？沈老师的药管用吧？”
她的目光还故意在江屿的头发（林凯的定型产品效果）和他明显紧张的表情上扫了扫，笑容更深了。
江屿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站在聚光灯下，他努力维持镇定：“好……好多了！多亏沈老师的药！谢谢沈老师！”他赶紧鞠躬，目光却越过秦瑶，落向办公室里面。
沈清璃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视线刚刚从一份文件上抬起，落在他脸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让她清冷的侧脸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但她的眼神……依旧是那种平静的、带着点审视的目光，看不出喜怒。
江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举起手里的作业本，声音努力保持平稳：“沈老师，关于昨天……还有……今天的作业，我……我在《傲慢与偏见》节选翻译的这个长句上有点疑问……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请教一下吗？”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专注在学术问题上，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沈清璃。心里却默默祈祷：林凯！你的专注感化学说这次一定保佑我！
沈清璃的目光在江屿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判断他问问题的真诚度，然后又落向他手中翻开并用红笔圈出来的页面。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进来吧。哪一句？”
语气正常，听不出异样。
秦瑶看看江屿，再看看神情自然开始解答问题的沈清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她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江屿的肩膀：“咳，那你们聊，我先去忙了，沈老师下午别忘了联系李工哦。”她朝沈清璃眨眨眼，转身离开，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冲江屿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办公室门轻轻关上。
只剩下江屿和沈清璃两人。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微妙而专注的寂静。
江屿赶紧凑近办公桌，指着书上那道难题，认真地倾听沈清璃简洁、精准、首指要害的解答。阳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也落在他极力掩饰紧张却依旧能看出一点微红的脸颊上。
沈清璃讲解着，声音清冷平首。
只是在解说完毕，让江屿自己思考理解的间隙。
她的视线似乎极其短暂地落在了江屿因为微微前倾而敞开一点的背包侧袋口。
那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印着“无糖草本润喉”字样的……
药盒的一角？
目光停留的时间不足半秒，甚至没有引起江屿的注意。
她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
随即，她收回目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理解了吗？”
语气毫无变化，仿佛刚才那几乎不存在的停顿从未发生。
江屿正沉浸在问题被点破的豁然开朗中，连忙点头：“懂了！懂了！谢谢沈老师！”
他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带着点释然和兴奋，刚才的尴尬和失落似乎被知识的豁达冲淡了不少。
沈清璃静静地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那毫不掩饰的、如释重负般的笑容，目光似乎在他那点纯粹的、属于解题通关的喜悦上多停留了一瞬。
她的唇角依旧是那副清冷的线条，没有任何表示。
“嗯。作业明天收。”
依旧是冰冷的工作指令。
江屿赶紧合上书本：“好的老师！我一定按时交！那我先走了！谢谢沈老师！”
他抓起书包，把那个药盒更加用力地往侧袋深处塞了塞，动作略显慌乱。
“沈老师再见！”
他像完成了重大使命一样，恭敬地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沈清璃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桌面上那本摊开的作业纸，上面还留着江屿刚才指着问题留下的细微指痕。
沈清璃的目光从紧闭的门扉处缓缓收回。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掠过刚才轻轻点在桌面的位置。
然后，她的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桌角——那里放着一个和江屿背包里露出的一角极其相似的……吃了两颗的同款白色无糖薄荷喉糖盒？
可能是她随手放下的？或者是备用的？那是我今天早在宿舍重新拿过来的…嗯只是在路上顺便吃了两颗…嗯，就是这样。
她没有看它。
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空气里只剩下窗外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她面前书页被阳光烘烤后散发出的淡淡纸墨香。
许久。
沈清璃终于有了动作。
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整理桌面般，将那个吃了两颗的白色喉糖盒，轻轻推到了桌角那叠整齐的文件后面，被一个厚重的硬皮文件夹完全遮挡住。
再无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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