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破了,长安危在旦夕。这消息像一剂猛药,要么救活一个将死之人,要么首接送他归西。而大宋朝廷,显然病得不轻。
但我心知,李纲明日再上朝,无非是再撞一次南墙。可我,却从这绝境中嗅到了一丝机会。
我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纲。“李相,小子或许有个法子。”
李纲猛地回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黯淡下去。“你一个少年郎,能有何法?连老夫都……”
“正因小子无人知道,才好办事。”我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此事若成,可解宗帅之困。若败,也绝不会牵连相公分毫。”
他盯着我,浑浊的眼球里似乎有风暴在酝酿。许久,他才疲惫地挥挥手。“去吧,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没有再劝,只是从案上拿起一枚令牌递给我。“这是扬州府的通行令牌,若遇盘查,或可保你无虞。”
我接过那枚冰凉的令牌,感觉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一块令牌,更是这位老相国最后的信任与支持。
我带着阿牛和钱都吴,连夜搬出了宰相府,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夜深人静,我摊开一张扬州城的地图。油灯的光晕下,我的脑子飞速运转。
前世课程里有几个课时的公关学,没想到此刻竟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记得老师说过,最棘手的公关灾难有三种。
一是陷入“自证陷阱”,让你证明自己没做过某事。
二是挑战大众的道德底线。
三是重构崩塌的公信力。
大宋此时,三条都犯了。南逃,南逃,再南逃,弃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样的朝廷早己没有什么公信力了。都逃到扬州了,还一心只想投降,但凡是大宋子民,有谁能忍,至于第一条,我根本不用虚构你们做的事,我只要把事实公之于众,并稍稍夸大,你们又该如何辩驳。
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摊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你们来解这公关学的三大难题,我心中一笑,这南宋总还没这些现代学术吧。
第二天,我换上一身寻常布衣,带着阿牛和钱都吴钻进了扬州城最混乱的南货市。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
我在一家不起眼的印刷作坊前停下脚步。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朽木混合的刺鼻气味。
作坊老板是个干瘦老头,正打着瞌睡。我走进去,将一锭银子放在柜上。
“老板,租你的机器用十天,可否?”
老头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银子,眼睛亮了。“公子请便,请便!”
我卷起袖子,在老板的帮助下,开始摆弄那些冰冷的活字。
这机器,横竖有很多格子,每一个都能放一个字,字可以随心所欲排列组合。
摸索了半个时辰,我学会了使用方式,支走老板。
我将一个个铅字,如同棋子般嵌入字盘。
“狼烟再起,国门洞开!金贼铁蹄,己踏碎太原,血洗潼关!”
每一个字,我都选得极慢,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字盘发出“咔”一声轻响,第一行字嵌入其中。
这不仅仅是消息,这是控诉,是泣血的呐喊。
接着,我开始构筑第二道防线,一道悲壮又引人同情的防线。
“孤胆英雄宗元帅,常州泣血募兵,誓死收复汴京!”
“然朝廷不闻,粮草断绝,万千忠魂,竟要饿死阵前?”
阿牛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嘴唇哆嗦着,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
“少爷……这,这要是被人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头也不回,只是冷冷一笑,那笑声在昏暗作坊里显得格外刺耳。
“掉脑袋?我怕的是这大宋的脊梁,先被那些软骨头给抽断了!”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字盘,我要把那两个罪魁祸首,钉在耻辱柱上。
“国贼黄潜善!奸臣汪伯彦!谄媚事金,蛊惑圣听!”
“竟言‘莫要激怒金人’!可笑!可悲!可恨!”
“我大宋子民血尚在流,朝廷便要跪地求饶吗!”
“今日袖手,看中原陆沉;他日祸起,这江南繁华,亦不过是砧上鱼肉,昨日北国血染国土、为金人奴役之屈辱,必将在江南重演矣。”
我用尽力气将最后一个铅字重重按入字盘,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每一条铅字,都像一把刀子,首戳人心。
接下来的九天,阿牛和钱都吴负责印刷,我则开始另一项准备。扬州城里有很多因战乱逃难来的乞丐。
我找到扬州不同地段不同的乞丐们。我给了他们足够的钱,并许下丰厚的报酬。
这十天的每一天,我印好一叠叠的传单,用油纸包好,交给各个地段的乞丐头儿。而他们则带着一群小乞丐,像蚂蚁搬家一样,将一盏盏孔明灯和一包包传单运到城中各处的隐秘角落。
阿牛看着我神神秘秘的动作,满脸不解。“公子,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十天,一早。皇帝还在上朝。
我登上客栈的顶楼,等待着约定的时间。辰时六刻,也就是现代的八点半左右。
一抹微弱的火光,在城东的望江楼率先升起,点燃了在这初冬还未全亮的天
几乎是同一时间,扬州城的西面八方,陋巷、屋顶、废弃的院落……无数个角落里,升起了一点点橘黄色的光芒。
光点越来越多,像一朵朵盛开在夜空中的蒲公英,缓缓地,在扬州各地缓缓飞起。
“快看!那是什么?”街上的行人最先发现了异象。
“天灯!好多天灯啊!”
“是谁家在祈福吗?好大的手笔!”
早市刚散,街上行人众多,纷纷抬头仰望这难得一见的白日放灯。
上千盏孔明灯,拖着一个个小布兜,兜里无数的纸片,如同冬日里的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金贼……破潼关……长安危急?”
一个从北方逃难来的书生捡起传单。他看着上面的字,双手开始颤抖,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
“家……我的家……”他发出一声悲鸣,声音嘶哑。
越来越多的人捡起了传单。
起初是窃窃私语,然后是震惊的议论,最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朝廷不给宗老将军支援?还要他不要惹怒金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的老家就在陕西,潼关破了,我爹娘……”一个壮汉当街嚎啕大哭。
“官家和那些大官,只顾自己在扬州享乐,不管我们北方人的死活了!”
“抗金!抗金!”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这句口号,像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干柴。
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发酵。尤其那些背井离乡的北人和中原人,国仇家恨涌上心头。
他们聚集起来,冲向官府,冲向那些主和派大臣的府邸。
“严惩奸佞!还我河山!”
“血债血偿!北上抗金!”
怒吼声,响彻了整个扬州城的夜空。
我站在客栈的屋顶,冷风吹动我的衣袍。看着楼下混乱的人群和熊熊燃烧的火把,听着那震天的呐喊。
我知道,这潭死水,终于被我搅动了。
赵构,你听到了吗?
这是万民的声音,这是万民愤怒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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