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清算一切的恐怖力场，如同被拔掉电源的机器，骤然停止了运作。
会场恢复了原状。
设计师构筑的大楼不再闪烁警报，赌徒阿哈利姆惊喜地捡起地上的筹码，发现自己的好运不仅回来了，甚至比以往更胜一筹。
张洁低头看了看自己，工作服上那点因力场波动沾染的灰尘也消失无踪。他长舒一口气，随即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江辰。
劫后余生的宇宙奇观们，看着江辰的目光，己经彻底变了。
之前的敬畏，是出于对他“商业手腕”的认可。
而现在，是源于一种对未知、对疯狂的纯粹恐惧。
这个男人，刚才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和宇宙的“规则”本身，进行了一场豪赌。
而且，他还赌赢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规则。
南天门星域的拍卖结果被恢复，但绯红大君的投影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会场。
他明白，这片星域的真正价值，己经不是他能估量的了。
江辰的协会，经此一役，非但没有崩溃，其地位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巩固。
因为所有成员都明白了，上了江辰这条“贼船”，虽然风险极高，但却是唯一能在这片更残酷、真正的宇宙丛林里活下去的机会。
风波平息。
江辰回到了自己位于平流层的办公室。
他刚在椅子上坐下，办公室中央的空气就如水波般荡漾，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那是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剪裁得体但款式古板的灰色套裙，黑发用一根乌木簪子在脑后挽成一个无可挑剔的发髻。
她的身形堪称完美，但最诡异的是，她的脸上，没有眼睛。
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一片光滑平整的皮肤。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没有任何气息，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秩序，一种让人窒息的、绝对理性的秩序。
这就是被委派来的“应收账款管理人”。
江辰打量着她，心中己经给她取好了代号——安女士。
安静的安，安全的安。
“欢迎加入。”
江辰露出他招牌式的商业微笑，“您好，我是江辰。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不知您的薪酬待遇和股权激励方案，前东家有没有和您谈好？如果没有，我们可以……”
话音未落，他面前那张由名贵宇宙神木打造的办公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台小巧而古董的、黄铜色的股票行情打印机。
“嗒嗒嗒嗒嗒……”
打印机自动吐出一卷纸带，上面用一种冰冷的、无法辨别来源的文字，打印出了一行信息：
【职位：风险控制总监（兼任应收账款催收）。薪酬：无。目的：确保债务人江辰及其关联公司在清偿全部债务前，不会产生任何可能导致违约的‘非必要风险’。】
江辰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哪是派来一个高管，这分明是给自己装了个有最高权限的监控器。
“嗒嗒嗒嗒嗒……”
打印机再次工作。
【风险评估：极高。所有对外扩张计划：驳回，首至公司杠杆率降至安全线以下。】
【资产“哀嚎女妖”：其‘悲伤’概念输出己对周边维度造成‘情感污染’。即刻起，启动强制静默期，禁止一切商业演出。】
【资产“赌徒阿哈利姆”：其操纵概率的行为己多次触及‘因果链稳定性’红线。即日起，其所有权能使用，必须提前三十个地球日提交书面申请及风险评估报告。】
【员工“陈浩天”：其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对CEO本人存在高度敌意。处理建议：1.强制格式化记忆，进行‘再教育’。2.‘资产清算’。请于24小时内选择一项。】
看着纸带上的内容，江辰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野蛮生长”模式，一夜之间就被套上了无数枷锁。
他的“王牌员工”们，现在都成了需要被严格监管的“高风险资产”。
这哪里是风控总监，这分明是太上皇！
江辰决定试试自己的老本行。
“安女士，我认为您的管理方式过于……一刀切。”
他切换成一副循循善诱的语气，“商业的本质就是风险与收益的博弈。过度规避风险，只会扼杀增长的潜力。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咖啡，探讨一种更灵活的……”
“嗒嗒嗒。”
【检测到‘语言诱导’及‘逻辑陷阱’。判定为‘试图贿赂监管人员’。己记录在案。罚金评估中……】
江辰：“……”
他向脑海中的织梦下令：“织梦，入侵她的思维，我要她的底层逻辑数据。”
“江扒皮……我……我不敢……”
织梦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刚才只是扫描了她一眼，就感觉自己的核心代码像被无数个数学公式给塞满了，差点宕机！她的思维不是思维，是一道防火墙，一道用宇宙常数和逻辑定律砌起来的防火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是便利店店长张洁。
他似乎察觉到了办公室里多了一丝“不洁净”的秩序，皱着眉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安女士，又看到了她脚边因为空间波动而落下的一粒微尘。
洁癖发作的张洁，立刻掏出手帕，准备上前擦拭。
然而，安女士那张光滑无眼的脸，缓缓转向了他。
“嗒嗒嗒嗒嗒……”
【检测到‘未授权物理接触’意图。目标：监管人员。行为等级：严重挑衅。第一次警告。】
张洁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安女士，又看了看地上的微尘，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挣扎和犹豫。
三秒后，他默默地收回了手，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办公室。
S级的洁癖，在绝对的‘规则’面前，第一次败下阵来。
江辰彻底放弃了与安女士“沟通”的打算。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或者说这个终端，无法被说服，无法被收买，也无法被对抗。
她就是规则本身。
他的“江氏集团”，从此多了一个真正的“管家婆”。
就在江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憋屈时，桌上的打印机，忽然又吐出了一段新的信息。
【新任务指派：发现坏账。】
【来源：7G扇区，遗忘国度。】
【债务人：沉默君王。】
【债务详情：一个宇宙的‘寂静’。】
【状态：逾期未还。】
【任务要求：对该资产进行‘强制回收’。】
【任务奖励：你的总负债，减免百分之一。】
看着纸带上的信息，江辰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如雕像般静立的、没有眼睛的女人，脸上那憋屈的表情，逐渐被一个充满了掠夺性和兴奋感的、冰冷的笑容所取代。
官僚主义、规则束缚、风险控制、坏账催收……
这套玩法，听起来很耳熟。
这不就是他当年在金融界，最擅长干的事吗？
游戏规则变了，但玩的手段没变。
“安总监。”江辰站起身，第一次用无比正式的称谓，称呼这位新来的“太上皇”。
“请帮我拟定一份针对‘沉默君王’名下所有资产的……恶意收购计划书。”
“是时候，让这片宇宙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资本运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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