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熟悉的感觉

这场精心安排的私房菜馆晚餐，氛围起初充满温柔和试探性的期待。柔和的灯光，精致的餐具，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心照不宣的张力。纪云卿细心地点了她偏爱的清蒸石斑，话题也避开了所有可能的雷区，围绕着无关紧要的城市见闻和各自工作中一些无伤大雅的趣事。肖婉禾紧绷的神经在舒适的环境和对方专注的目光中，难得地松弛下来，甚至允许自己流露出些许工作带来的真实疲惫。

“最近那个跨境并购案，”她放下汤匙，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对方律师团队非常难缠，合同里的陷阱条款层出不穷，熬了两个通宵才算理清头绪。” 这并非抱怨，更像是一种寻求理解的自然流露，是在这小心翼翼重建的“试恋爱”氛围中，她尝试放下一点坚硬外壳的信号。

纪云卿正为她布菜的手微微一顿。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和流露出的真实疲态，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心疼瞬间攫住了他。五年前的习惯，那份根植于骨血里的“为她解决一切麻烦”的冲动，在关心则乱的情绪催化下，未经大脑深层过滤便脱口而出：

“这个案子听起来就很棘手，风险点太多。” 他的眉头下意识蹙起，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交给我团队处理吧，他们更擅长处理这种复杂的商业陷阱。你别碰了，太耗神。”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肖婉禾脸上那点因分享而自然流露的、带着些许依赖的柔和表情，如同被急速冷冻般凝固、碎裂。那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刺穿了第六十一章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脆弱如肥皂泡的甜蜜与信任，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她心底最敏感、最疼痛的旧伤——对她专业能力的质疑，以及那种试图掌控她、替她做决定的高高在上。

五年前无数次争吵的画面、那些被质疑能力时的屈辱感、被强行安排时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纪云卿在她眼中，瞬间褪去了这几周努力塑造的温和、尊重的新形象，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情感和事业上都想牢牢掌控她的纪云卿。

餐桌上精心营造的温情假象被彻底撕碎。肖婉禾猛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金属撞击骨瓷碟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锐响。她的身体明显后倾，靠在椅背上，仿佛要拉开一个安全的物理距离。原本带着暖意的眼神迅速冷却、凝结，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她抬起头，首视着纪云卿，声音不高，却冷硬得像淬了冰的刀锋：

“纪总，” 那疏离的称呼像一堵墙竖了起来，“这是我的专业领域。风险和难度，我自有判断。不劳您费心。”

每一个字都清晰、坚硬，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旧日的防御机制——用冰冷和强硬筑起的高墙——在千分之一秒内重建完成，将她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也将纪云卿彻底隔绝在外。

纪云卿在她表情骤变的那一刻，心就猛地沉了下去。懊悔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他的心脏。该死！他在心底狠狠咒骂自己。又来了！这该死的、根深蒂固的掌控欲！他明明只想表达关心，只是想替她分担那份看得见的疲惫，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最伤人的利刃。他看着肖婉禾眼中迅速筑起的冰墙和那拒人千里的姿态，五年前她决绝离开时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他。

空气凝固，只剩下令人难堪的沉默在餐桌上蔓延。精心烹饪的美食瞬间失去了所有滋味。纪云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道歉，但看到肖婉禾那副拒绝对话、彻底封闭的姿态，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此刻任何苍白的辩解，在她筑起的冰墙面前，都只会是徒劳的噪音，甚至可能引发更激烈的反弹。他只能压下翻涌的情绪，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如同坠入冰窟。一顿本该温馨的晚餐，在无声的冰封中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