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蓉见他这个吃相,这是馋了吧?她试探问,“我让你带的脆哨,你什么时候吃完的?”
李建军摆摆手,一副“你别提”的架势,“以前我以为种地是这天底下最苦最累的活计,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挖矿才是最苦最累的。在那矿洞里,没日没夜的干,时间特别难熬。你带的那几十斤脆哨,不到半个月,就吃没了。没有那脆哨,之日子都没过。”
“那你后面的一个半月怎么熬的。怎么不捎信回来,我再给你送些好吃的。”苏曼蓉也心疼了。
因为建军的确吃了大苦,他之前整张脸有肉有骨架,算是不胖不瘦,可现在脸颊首接凹进去一块。显得眼睛比之前大了一圈。
“那你还去吗?”苏曼蓉拿了一块饼子,让他接着吃。
李建军却吃不下了,他吃太撑了,站起来收拾碗筷。
“不去了。不过接下来要轮到二团去了。”李建军要把碗拿到井边洗。
苏曼蓉让他兑热水,于是他就把打了一盆水过来,从铝锅里面倒了些热水,调好水温,开始洗碗。
苏曼蓉惊呆了,“地都上冻了,还要挖矿?”
李建军摇头,“挖。怎么不挖。地下不冷的。只是地面冷。上面任务太重了,要是完不成,全军都得跟着受连累。接下来不是抽签,是轮着派士兵过去。”
苏曼蓉叹息,三年呢,这才开头,以后还真得轮流去。
李建军点头,问她家里有没有事情。
“没事。今年没回老家,寄的钱就还按照之前定的。”苏曼蓉想了想又说,“五星大队那边用土法炼铁,没成功,炼出来的都是废铁渣滓。纯度不够,不能用。”
李建军听着津津有味。
洗完碗,把桌子擦干净,苏曼蓉从屋里拿了一个新棉袄,“快换上。你这衣服两个月没换了,棉花该结一起了。”
李建军觉得这样穿新的不好,“你把军大衣里面的棉花掏出来,换成新的吧。这棉袄给你穿。”
苏曼蓉想想也行,“那你先脱下来,我给它拆了。”
李建军脱下来,换上新棉袄,看着她拆线。
外面有人在喊他,李建军应了一声,出去了。
老袁抽着烟,走进来,给他递了一根。
李建军摆手拒绝了,“家里有孩子,咱们去外面说话吧。”
老袁失笑,“真疼孩子!”
他问李建军,“我听说挖矿要轮着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营啊?”
李建军摆手,“不好说,得一个个来。那活重,最多撑两个月。”
“哪还顾得上训练啊,你们去挖矿,我们也有任务要做。”事关机密,他没说任务是什么。李建军也没追问。
李建军回来后,又有一营接替他们去挖矿。
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天很晚才回来。
苏曼蓉只能将菜留下来,放在炉子上热着,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年底,苏曼蓉去了趟镇上,寄了两封信回老家。
又从镇上买了一麻袋的青菜头,田慧芬帮她一块腌。
红军拿着成绩单,兴冲冲跑回来,“妈!妈!妈!”
他扒拉着门,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田慧芬在隔壁喊了一嗓子,“在这儿呢。”
红军立刻跑到隔壁,“妈,期末考试,我拿了全班第一,你快带我去县城吃肉。当初你可是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田慧芬接过成绩单,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真的假的?你居然能考第一?你这该不会是抄的吧?”
红军见妈妈怀疑自己,两颗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怒气冲冲夺过自己的试卷,“谁说的!我确实是自己考的。不信你问老师。他可以给我作证。”
田慧芬见他敢跟老师对峙,当即就信了,“行行!这几天下雨又下雪。等开春再去县城吧。”
红军有点不情愿,“干嘛非要开春啊?我现在就想去。”
生活经验教会他,吃进肚里才是自己的。等,等到猴年马月!
“现在怎么去?你爸忙,走不开。我一个人怎么带你们兄妹西个?”田慧芬让他不要无理取闹,“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到。再说了,你出趟远门,有鞋子子吗?有裤子吗?!你穿这身去县城,让城里人看了笑话。”
这时候的衣服都是大的穿完穿小的,补丁摞补丁。一年攒的布票也就够给一个孩子做一件衣服。红旗最大,田慧芬都是先给红旗做,然后红旗的衣服给红英,红英的衣服给红星,红星的衣服给红军。轮到红军,那衣服都洗得发白,有些地方都磨破了,田慧芬只能打补丁。
红军听她说完,有点不情愿,“开春去县城,我就不丢人了?我的衣服都是补丁。我就没有没补丁的衣服。”
田慧芬笑盈盈告诉他,“我刚买了几匹布,我打算给你们西个每人都做一件新衣服。多的布,再做双布鞋,那穿上才精神呢。”
苏曼蓉见红军不回答,就笑道,“马上就过年了,你家还有几块腊肉,一样能吃到荤腥。现在天太冷了,路上上冻,你棉鞋湿了,一个冬天都得在床上躺着,你能憋得住!”
这时候布料难得,每家有一双厚实的棉鞋就己经很奢侈了。
红军见两人一唱一喝,觉得等等也行,“那好吧。开春后,你一定要带我去。”
田慧芬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你哥哥姐姐也考了第一,让你爸带你们一起去县城。”
红军这才不纠缠妈妈,拉着金宝出去找顾星华玩了。
两个孩子走了,田慧芬和苏曼蓉说话就没了顾忌,“今年真要多亏你,多得了几匹布,要不然咱们家又没新衣服可穿。”
苏曼蓉笑道,“我也是求组长帮忙。他从县城捎来的。听说好些销售员会把好布当瑕疵布处理,但是从来不摆在明面上卖,都是内部人员瓜分了。”
“咱们这儿不产棉花。所以布才这么稀缺。”田慧芬吐槽,“现在是有钱也没处买。”
苏曼蓉没话说了,现在还不算最难的,以后三年只会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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