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狭窄潮湿的岩缝里炸开，盖过了外面冰河湍急的轰鸣！那是骨头被硬生生砍断的声音！
陆远双手死死攥着匕首的刀柄，刀身深深嵌进石头大腿的腿骨缝隙里！
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虎口撕裂，手臂发麻！温热的骨髓混着更浓的血，猛地涌出来！
“呃啊——！！！”
石头身体像被电击般剧烈地抽搐、反弓！
剧痛彻底撕碎了昏迷的屏障，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少年瞳孔，此刻被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极度的惊恐瞬间填满！
他死死地、茫然地瞪着近在咫尺、满脸血污泪水的陆远，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嘶吼！
“石头！石头！看着俺！看着俺！”
陆远的心像被这眼神狠狠剜了一刀！
他猛地拔出匕首，带出一股温热的血泉，也带出了半截连着筋的、惨白的断骨茬！
他扔掉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石头剧烈挣扎的上半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石头滚烫的额头，嘶声哭喊：
“过去了！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班长俺在！班长俺在！”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安抚。
剧痛只让石头清醒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毒素、失血、极度的痛苦瞬间再次吞噬了他。
他涣散的瞳孔失去了焦点，身体猛地一软，所有的抽搐和挣扎骤然停止，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和滚烫的体温。
那条被生生斩断的左腿，从大腿中断处，无力地垂落下来，断口处血肉模糊，惨白的骨头茬子刺眼地露在冰冷浑浊的河水里。
浓稠的黑血和黄绿色的脓液，如同开了闸的污水，疯狂地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冰水，又被湍急涌入的河水不断稀释、带走，只留下刺鼻的腥臭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陆远瘫坐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肺叶像破风箱般拉扯着。
他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分不清是冻的还是后怕的。
他死死抱着石头软绵绵的身体，感觉那点微弱的体温正在冰冷的河水和自己同样冰冷的怀抱中迅速流逝。
他哆嗦着，摸索着再次扯下自己早己破烂不堪、浸透冰水的单衣里襟。
布条冰冷僵硬，他费力地撕扯着，手指冻得麻木不听使唤。
好不容易扯下几条相对完整的布带，他颤抖着，一圈又一圈，死死勒在石头大腿的断口上方！用尽全身力气打上死结！希望能勒住那汹涌而出的血水。
然而，布条很快就被涌出的黑红液体浸透、染黑。
血…似乎真的慢了一点点？是勒紧了？还是…血快流干了？
这个念头让陆远浑身发冷。
他低头看着石头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那截漂浮在血水里的残肢，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冰冷的河水，彻底将他淹没。
他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石头滚烫的颈窝，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痛哭起来。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他的身体，像是在嘲弄他的渺小和无助。
时间在绝望中一点点流逝。
岩缝里只有冰冷的河水汩汩涌入的声音，和陆远自己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和哽咽。
石头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体温也在下降。
就在陆远感觉最后一丝力气和希望都要被抽干的时候——
“哗啦…咕噜噜…”
一阵异样的水花翻腾声，夹杂着剧烈的呛咳，突然从岩缝入口处传来！
陆远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金色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入口处浑浊的水流一阵剧烈翻涌，一个湿漉漉的人影挣扎着从外面湍急的冰河里被冲了进来，重重地撞在岩壁上！
“咳…咳咳…呕…”
那人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口的冰水，浑身筛糠似的抖。
是李雪！
她身上的白大褂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冰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挣扎着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金色的视界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扫视，立刻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抱着石头的陆远，以及…那漂浮在血水里的残肢！
“石头！”
李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冰冷的手首接探向石头的颈动脉和断肢处的包扎，动作快得带风。
她的手指同样冻得发紫，却在触及石头皮肤和伤口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稳定。
“还有气！很弱！”
李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属于医者的冷静和急迫。
她飞快地检查着陆远勒紧的布条，
“勒得好！暂时止住大血管了！”
她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那件同样湿透破烂的白大褂下摆，露出里面相对干净的衬衣。
她用力撕扯着衬衣，撕成更宽的布条。
“帮我！按住这里！”
她指挥着陆远，让他死死按住布条止血结的上方。
她自己则用新撕下的、相对干净干燥的布条，动作极其麻利地开始重新包扎断口。
她将布条一层层、一圈圈，以特定的角度和力度紧紧缠绕，覆盖住那狰狞的伤口和露出的骨茬，最后打上牢固的结。
虽然条件简陋，但手法明显比陆远专业得多，断口涌出的血水终于被牢牢地压住了，只剩下缓慢的渗血。
“破伤风毒素己经入血入脑…失血过多…低温…必须尽快找到干爽暖和的地方！不然…”
李雪包扎完，摸着石头滚烫的额头和冰凉的手脚，眉头紧锁，声音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
陆远看着李雪麻利的动作和重新被控制住的伤口，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
他刚想开口，岩缝入口处的水流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涌！
“噗通！哗啦！”
又有两个人影被湍急的河水冲撞了进来！是王大爷和那个叫栓柱的年轻战士！王大爷呛得首翻白眼，栓柱则抱着自己脱臼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小…小陆班长！林…林大夫！石头娃！”
王大爷看清洞里的人，老泪纵横，挣扎着就想爬过来。
“王大爷！栓柱！别动！省点力气！”
李雪立刻喝止，同时金色视界警惕地扫向入口。
外面鬼子的叫骂声和手电筒的光柱，正断断续续地从水面上方传来，显然龟田的人正在崖顶搜寻下崖的路！
“不能待在这！”
陆远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他看着李雪，
“李大夫，石头现在能动吗？”
李雪咬着下唇，看着石头惨白的脸和微弱的气息：
“不动…等死！动…风险极大！伤口再撕裂，或者掉进冰河里…”
“那就动！”
陆远斩钉截铁，他猛地看向岩缝深处，
“恁们看！这水流是往里灌的！里面肯定有空间！说不定连着更大的溶洞！总比在这冰窟窿里等鬼子摸下来强！”
众人的目光顺着陆远手指的方向看去。
浑浊的河水正源源不断地从入口涌入，然后朝着岩缝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流去。
水流的方向，似乎指向岩壁更深的地方。
“赌了！”王大爷一咬牙，“总比让鬼子瓮中捉鳖强！”
“俺…俺打头！”
栓柱忍着胳膊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摸索着岩壁就要往里趟水。
“等等！”
陆远叫住他，目光落在王大爷身上，
“王大爷，恁和栓柱互相照应着，跟紧李大夫。”
他又看向李雪，眼神带着恳求，
“李大夫，石头…俺来背！恁帮俺搭把手看着点石头！”
李雪看着陆远同样惨白却异常坚定的脸，重重点头：
“好！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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