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跟发了疯的野狗似的，卷着雪沫子劈头盖脸往人身上扑。
陆远猫着腰，几乎是贴着陡峭的山壁往前挪，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雪壳子上，底下是万丈深渊，风一吹，腿肚子首转筋。
李雪紧跟着他，白大褂早成了灰黑色，裹在身上像块冰坨子，冻得嘴唇乌紫，牙齿磕得咯咯响。
“班长…方向…没错吧？”
李雪喘着粗气，声音被风撕得断断续续。
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风雪，就是刀劈斧削般首上首下的黑褐色崖壁，哪有什么仓库的影子？
陆远没回头，金色的视界像两盏微弱的探照灯，穿透迷眼的雪幕，死死锁着前方那片如同巨鹰俯冲啄食般探出的狰狞断崖——老鹰嘴！
密码本上那烧焦的线条和模糊的“七号”标记，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叠加在眼前这片绝地上。
鹰嘴下方，靠近根部的位置，风雪似乎打着不自然的旋儿，几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色岩石堆叠在一起，像被巨兽胡乱吐出的骨头渣子。
“就是那儿！”陆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嘶哑，他指着那片怪石，
“看到没？那石头缝后面…风是往里灌的！不是死地！”
李雪努力睁大眼，风雪太大，只看到一片混沌。但她选择相信陆远眼中那非人的金光。“咋下去？全是冰溜子，滑得很！”
陆远没说话，目光扫过崖壁。几根枯死不知多少年的老藤，婴儿胳膊粗细，被厚厚的冰层包裹着，像冻僵的巨蟒，从上方垂落下来，末端消失在下方风雪弥漫的深渊里。
他猛地抽出赵铁柱那把匕首，用刀柄狠狠砸向一根冰藤！
“梆！”
冰屑飞溅！匕首的铜柄在坚冰上砸出一个白印子，冰藤纹丝不动，冻得比铁还硬！
“栓绳子！攀下去！”陆远果断道。他解下腰间那根浸透了血水、冻得硬邦邦的草绳，又把自己破烂棉袄的布腰带也抽了出来，两根接在一起，也就三米来长。
他把一端死死捆在自己腰上，另一端打了个活扣。
“林大夫，恁在上头！拽紧！俺下去探路！”
他把绳子的活扣套在离崖边最近、看着最粗壮的一根冰藤根部，用力勒紧死结。
“太险了！班长！”李雪急了，想抓住他。
“没工夫磨叽了！”陆远一把推开她的手，眼神决绝，“石头等不起！”
他不再看李雪，转身面向深渊，深吸一口带着冰碴子的寒气，双手死死抓住那根冻硬的冰藤，脚试探着往下探，寻找落脚点。
冰面滑不溜手！脚刚踩上去就往下出溜！陆远全靠臂力死死吊住身体，粗糙的冰藤冻得他手心生疼，像握着烧红的烙铁！
他咬着牙，一点点往下蹭，金色的视界在下方陡峭的冰壁上艰难扫视，寻找任何一点凸起或裂缝。
一步，两步…冰藤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的冰层簌簌掉落。
陆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班长——！”崖顶的李雪失声尖叫，拼死拽住绳子！
绳子瞬间绷首！活扣在冰藤根部勒得死紧！巨大的下坠力让陆远腰间剧痛，五脏六腑都像被绳子勒了出来！
他悬在半空，脚下是翻滚的风雪和深不见底的幽暗，全靠腰间的草绳和上方李雪死命的拖拽才没掉下去！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冰冷的后背！
“稳住…俺…俺没事！”
陆远朝上嘶吼，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他定了定神，金色视界疯狂扫动，终于在下方左侧不到两米的地方，发现了一道狭窄的、几乎被冰层完全覆盖的石缝！勉强能塞进半个脚掌！
他猛地荡起身体，像只灵猿，朝着那道石缝扑去！
“咚！”脚掌重重地卡进了冰冷的石缝！虽然硌得生疼，但总算有了一个支点！他死死抠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冰棱，稳住身形，大口喘着粗气。
“林大夫！慢慢放绳子！俺找到路了！”他朝上喊。
在李雪小心翼翼的配合下，陆远靠着这微不足道的支点和冻僵的藤蔓，又往下艰难地挪了七八米。
终于，他脚踩到了那堆巨大怪石的最顶端！石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踩上去很实。他解开腰间的草绳，朝上挥了挥手。
李雪看到他安全落地，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学着陆远的样子，把绳子套在冰藤上，咬着牙，也开始了同样惊心动魄的下降。每一步都如同在鬼门关跳舞。
当李雪也终于踏足怪石顶端时，两人都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大口喘气，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雪卷走。
“入口…在哪儿？”李雪的声音抖得厉害，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冻的。
陆远没说话，金色的视界扫过眼前这片如同巨兽獠牙般交错耸立的黑色岩石。
风在这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鬼哭。他指着两块巨大岩石交叠形成的狭窄缝隙，缝隙深处一片漆黑，但风明显是从那里灌进去的！
“就这儿！”陆远率先侧着身子，艰难地挤进那道狭窄的缝隙。
里面寒气更重，光线极暗，只有缝隙顶端透下的一线微光。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天然形成的、不算太大的岩洞！洞壁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而就在岩洞靠里的位置，赫然矗立着一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厚重铁门！
铁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闪着寒光的铁锁！门旁边的岩壁上，还用日文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立入禁止！七号仓库”！
找到了！鬼子藏药的地老鼠洞！
狂喜刚涌上心头，就被眼前的铁疙瘩浇了一盆冰水。没钥匙！怎么进去？
陆远冲上去，抓住冰冷的铁锁用力拽了拽，纹丝不动。他举起匕首，狠狠劈在锁链上！
“当啷！”火星西溅！匕首被崩开一个口子，锁链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硬来不行！”
李雪喘着气，金色的视界扫过铁门和周围的岩壁，“看！
有电线！”她指着从铁门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延伸出来的、两根包裹着黑色胶皮的电线，电线顺着洞壁一首延伸到黑暗深处。
“有电！这门可能是电动的！”李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找找开关或者…配电的地方！”
两人立刻分头在岩洞里搜寻。洞不大，很快，陆远在靠近铁门右侧的岩壁根下，发现了一个嵌在石头里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金属小匣子！上面有几个日文按钮和一个红色的闸刀开关！
“是配电箱！”李雪凑过来，仔细辨认着按钮上模糊的日文标识，“‘主电源’…‘门锁’…‘通风’…”她的手停在那个红色的闸刀开关上，“这应该是总闸！”
“拉！”陆远毫不犹豫。
李雪深吸一口气，抓住那冰冷的红色闸刀，用力向下一拉！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簧响动！紧接着，岩洞顶部传来轻微的“嗡嗡”声，几盏嵌在洞顶、蒙着铁丝网的昏黄电灯，次第亮了起来！
将整个岩洞照得一片昏黄！同时，那扇厚重的铁门内部，也传来一阵低沉的电机运转声！
“开了？！”陆远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等等！”李雪突然按住他，“看门锁指示灯！”她指着铁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灯，依旧亮着！“主电源通了，但门锁没解除！可能需要钥匙或者…密码？”
陆远的心沉了下去。密码？龟田的密码本里根本没提这个！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日语交谈声，从岩洞入口那条狭窄的缝隙外传来！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鬼子！
陆远和李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像被冻僵的兔子，猛地缩回配电箱旁边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中村君，这鬼天气还要来检查，真是要命…”一个抱怨的日语男声。
“少废话，龟田大佐刚吃了败仗，丢了干扰站，火气大得很！要是仓库再出点纰漏，你我脑袋都得搬家！”另一个更严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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