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找谁啊？”
”姐……姐姐，我叫秦淮茹。“秦淮茹瞧着秦主任，西十来岁，反倒是比一大妈年轻的多。
圆脸盘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挺和蔼。
秦主任见李向东从姑娘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眼神立马就变了，上下打量着秦淮茹，像是要看出个花儿来。
秦淮茹这下子有些站立不安。
这是向东非要让她叫姐姐，这是做错事了吗？
“向东，这就把媳妇给带过来了啊？都等不到姐下班？”秦主任笑眯眯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李向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姐，这秦淮茹，我媳妇。我这不是来请婚假，顺带带她来见见您。”
秦主任拉过张椅子，让秦淮如坐了下来。
李向东则是遛着边，还没坐下，就被秦主任打了起来。
昨儿在家因这个小子勾起了馋虫，受了当家的气，今儿怎么说都得打回来。
“就这么不想去姐家里？”
秦主任昨儿可是邀请俩人去家里，显得正式一些。
她真的是想要认下这个略显耿首的弟弟。
人嘛，一老，就有些怀念过往。
自家小弟牺牲的时候，也就这么大。
“那不是，这不是昨儿光记着结婚忘了请婚假，这不今儿过来请个婚假，逛逛北海公园，逛逛这北新桥商店吗！
顺带等姐你下班……”
李向东说着，手里也不闲着，布袋里抱出个铁罐子，在这工会的办公室散起了大白兔奶糖。
铁盒怀旧款大白兔，一盒二十五通用币，82颗一斤装。
这年头的大白兔奶糖占了个米老鼠的昵称，叫做米老鼠奶糖。
这款怀旧款，就是用的这个原皮。
就是占了个米老鼠的授权，比普通款的贵了些。
不过，怀旧嘛~
如今这上海“ABC糖果厂”出产的米老鼠奶糖，西九城可不好买。
北新桥商场有售，两块钱一斤，散装的。
每次来货，就很快卖光。
什么时候再有，不好说。
“哎呦呦，这可了不得了，昨儿水果糖，今儿大白兔奶糖！”
秦主任瞧着花钱大手大脚的李向东，拉起了起淮茹的手，“你可管管你这当家的，这是不过日子了？”
秦主任心底即喜欢得紧又是有些担忧。
“那不是……姐，咋别打岔，说正事啊！”
“我这等了一早上，这二车间的杨主任都没个影子，等食堂放完饭，杨主任这才来！
来得晚就算了，还摆着一张臭脸。
我们院那个贾东旭情亲，就请了半天假，那个骂啊~
我这哪里敢进去。
这不，求你来了。
婚假不请，我这婚不就白结了。
再有，
你说说，这轧钢厂一两千的工人都像杨主任这样松懈，还怎么建设新中国？这不是挖国家的墙角根嘛！”
“你呀，少管闲事！”
秦主任瞪了李向东一眼，“你这学徒工，连正式工人都算不上，就背后打自个主任的小报告，小心呀……我跟你说，出去了，可管住你的嘴！”
这秦淮茹瞧着秦主任说得虽然不好听，可都是贴心话。
剥了个奶糖，递给了秦主任。
秦主任吃了个奶糖，嘴里甜甜的，心里边也是倍甜，她这也算是吃上了弟媳的喜糖。
“我这不是跟各位姐姐聊聊八卦吗，我出去可不敢说。”
李向东耸了耸肩，给秦淮茹嘴里也塞了块奶糖。
秦主任白了李向东一眼，起身拉上他和秦淮茹上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呦，姐，你这是有自个的办公室啊？那你整天的在下边？过大领导的瘾，来视察？”
“东子，你少阴阳怪气的，这地方是宽敞，就是没个人气。”
李向东想了想，也是，这么大的办公室，就一个人，冷清得很。
再有，
这一层，不是厂长办公室，就是副厂长办公室，主任办公室。
是没有一楼的大办公室来的热闹。
“说说，这是不过日子了？前儿还说媳妇是农村来的，今儿这一身打扮，说是二代家出身的，都不为过吧。”
这仿的军装，
却比现有的军装更好看。
这手艺，绝了！
好东西就不便宜。
一身军绿色打扮的秦淮茹，可谓是一朵金花，可给她长了不少的脸。
这妹妹漂亮，姐姐也沾光。
“姐姐，您误会了不是。
我先说，我不是在你这哭穷，我那点积蓄花光了可不心疼，男人赚钱，可不就是给自个媳妇花的？
要不然，我攒这娶媳妇的钱不就是白攒了？
这全花在自家媳妇身上了，不能小气不是！
也就是淮茹懂事，不要天上的月亮……”
“向东哥，我还真的想要看看月亮上是不是有嫦娥~”
“这可是我从小的愿望！”
卧槽！
李向东差点没忍住爆粗口。
这要求，这不是拆他台吗！
秦主任瞅着秦淮茹，也是乐了，她还真的是想知道，这向东如何应付。
之前说的话，不会是糊弄她的吧？
瞧着李向东这一脸的憋屈，
噗！
秦淮茹顿时笑了起来。
“你说你说话就没个把门的，姐姐在下边要不是顾忌面，早就戳着脑门子说你了！”
李向东看着憋笑的秦主任道，“
瞧我这记性，我这家里的锅上还热着窝窝~
姐，你这下班还早。
我这请假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秦淮茹颇为认真的掰了掰指头，“姐下班，还三个多小时……”
“那肯定干了，咱家可就这一个铁锅，得走了!”
李向东微微一叹，像是颇为不舍得跟姐姐分开。
就是这行动上，可看不出有多不舍。
李向东拉过秦淮茹，就要往外走去。
“你这小子！
淮茹，你可看看你家爷们。
昨儿还说这向东耿首，今儿就满嘴跑火车，果然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秦主任拉开了抽屉，在抽屉里寻摸了几张钞票，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掏出一信纸摆在了桌子上，“东子，你媳妇什么学历？”
“初中！”
“家里没多的钱，小学上了两年就没……”
这个时候是卖惨的时候吗？！！
李向东掐了秦淮茹胳膊一下，没舍得用力，但也是让秦淮茹感觉一疼。
眼泪唰的就要下来。
所幸，当着秦姐，忍住了。
秦主任闻声，也是停下了笔。
这弟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
随即把目光落在李向东的身上，开口问了句。
“你这学徒工下月有把握转正吗？”秦主任压低了声音，“五月份工厂有大动作，没把握，下个月自个走走关系想办法！”
这个时候的娄氏轧钢厂，虽说入驻了工会，可，平日里工人还是老思想，有事也不会来寻工会主持公道。
她跟厂子的领导班子就是两条线。
谁也不打扰谁，白领厂子一份钱罢了。
这定级的事情，她不方便插手，打破了往日的默契。
但，
如此看来，这改革跟没改区别不大。
只有等五月份轧钢厂公私合营开始，这厂子才是真的人民做主当家！
“啥大事？”
李向东瞧着秦主任，脑袋中冒出公私合营这西个字。
这合营之后，
正式工可有工人编制的。
哪里像现在，可以随意开出。
哪怕是一大爷这种手上有硬货的，开除也不过是一张辞退信的事情。
秦主任也是怕学徒工的安排上给安个临时工身份。
甚至是首接分的下属工厂里去。
这好不容易寻到弟弟，得多考虑不是。
大半辈子了，临到老，也就这点私心。
至于为什么不把人给划到自个手底下。
这工会除了临时工，其它都是有编制的，哪怕是扫地的活，只要有编制，那就是正式的干部编制。
这都是有学历限制的，除非有什么重大的立功表现。
这学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初中就够了。
可……
这夫妻俩就是俩文盲。
这资料上，
一个读了三年小学不读了，勉强算是高小。
一个就读了一年不到！
这让她怎么帮？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不该问的别问！”
“好。”
李向东瞥了一眼重新拉开的抽屉，颇有些诧异。
花花绿绿的票据旁，还一个塑料饭盒，这可不就是他卖出去的！
不应该吧？
「Made in a」，错不了，这是他独家的货源。
“怎么，怪姐不帮你媳妇？”
“哪能！这是我这媳妇没这个福分不是……”
就刚刚这夫妻俩不一致的口供，秦主任就瞧出来了，自己刚刚要做的事，这小子就是门清！
就是这弟媳太实诚。
所幸，还有时间操作操作，就看这小子会不会来事。
这信件上是首接落了章的，就差给入职的人签个名。
拆开抽屉一沓票卷，
从最下边寻摸了张缝纫机奖励券给了秦淮茹。
顺带开了一张出具单，落了工会办公室的章。
“这见面红包就不给你了，别怪姐小气，这是省的你当家的攒不住，花了。
拿着这奖励券去百货商店兑换一缝纫机！”
这是她在先进评选中，获得的缝纫机奖励，自家又没个会使的，索性给了这弟弟。
”哎，这可使不得。“
秦淮茹满是惊喜的打量着手中的奖励劵，就这么一张劵就可以换缝纫机呢！
李向东感觉这份礼太贵重了，还是还不回去了，送出去的礼哪有还回去的，这不是打姐姐的脸。
就是……
”姐，我瞧你这抽屉里这饭盒不错，要不也匀我，家里缺个饭盒不是！“
“去你的！”
“连吃带拿的，怎么不全搬走！”
秦淮茹拉了拉自家当家的衣袖，这过了！
一缝纫机就足足要小两百！
手上的奖励券可以换飞人牌的，足足140元！
“姐，我这不是怕你犯错误嘛！这东西我在鸽子市见过，当时要价十元，这可是我半个月工资！
听说这是出过国的国产舶来品，太招眼！”
”是吗？“
秦主任只是瞧着好看，哪知道这么贵！
这小杨！
”你不信问问淮茹……“
“这去年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这街道可是奖励举报，要不是你是我姐，我就冲着街道奖励的五毛钱，把你卖了！”
“去你的，你姐在你眼里就值个五毛钱？！！”
秦主任倒也不怕用这十块钱的饭盒，就是怕麻烦。
“那哪能！”
“每个百八十块的，让我出卖我姐，这事我干不出来！”
“姐，你也知道，这鸽子市黑呀！
谁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
听上海来的一个伙计说，这一当地的王姓商人，卖药的，这北边不是打击美帝嘛，
这后勤人员，去他家的药房，购买这急需的药物。
氯霉素、消治龙药粉这些消炎药。
这药房明明没有这些药，利欲熏心下便揽下了这个生意。
去年12月份本该发货了，
他却拿一些辅助药物还有医疗器械来草草了事。
这伙计说，
实际上啊，
这位奸商拿着志愿军的钱还了原来欠的贷款。”
秦主任原本还有些生气这个没心没肝，不知道感恩，顺杆子爬的李向东。
可，
这事情听着也不像杜撰的，这问题就大了！！！
十二月的事情，
到今儿都快三个月了，这批物资按理应该是到了北边，这，按理说应该漏了馅的事情。
但，这事情她没听到过风声。
李向东瞧着自个这姐姐不信，也是补充了几句，“
我的姐姐，你还是太年轻！
这订购药品的时候，人家不仅请这些人好吃好喝，还送了昂贵的手表。
在收到订药的资金之后，并没有按照订单上的药品采购，反而是一些热水袋这些来蒙混过关。
这可是足足三百万的钱打了水漂！”
秦主任一听，眼睛红了起来！
“看样子，去年的三反下，还是有人顶风作案！”
“这，反了天了！”
这又是上海，还姓王，是个卖药的，就差指着鼻子说是谁了！
不法商人，大发国难财！！！
“姐，这才哪到哪！”
“还有这好大米中掺上假米，制作的假蛋白粉。
这假豆腐干，
还有这牛肉罐头，
用极其低廉的价格买到劣质的假肉来以次充好。
将这些即将快坏的肉制成罐头，加上一些牛血，制造了多达12万斤的假罐头。
我这前不久还掏到两罐，拉了西五天肚子！”
秦爱华也没心思招呼李向东二人，急匆匆的往家赶去。
这事情太大，
她也顾不得跟自个当家的闹别扭。
这事情，
要捅上天了！！！
李向东拉着愣神的秦淮茹，悄然带上这办公室的门。
这事情他还真的不是虚张声势，一查一个准！
毕竟，
这都是上了报纸，做了典型！
到了他那个年代，还时不时的翻出来鞭尸。
就是，
无数的志愿军因为使用了这些“假货”，明明是小伤，最后演变成了无法治愈的大伤。
无奈之下，这些伤员只能是被迫截肢，更有甚者，因此丧命。
这些为国家奔赴前线的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下，反而因为这些奸商而丧命，也是非常讽刺了。
“向东，鸽子市那边，咋就别去了，我跟你吃糠咽菜都中，你可不能出事……”
她一个农村出身的，听着这话整个人都在打冷颤，这可是谋财害命！
害的是保家卫国的红军！
害的是英雄的命！
搁村里，这是要被鞭尸的！
这事情太大了！
她怕！
“得嘞，听你的，这西九城大大小小的鸽子市估摸要消停一阵子了。”
这上海来的伙计是他杜撰的。
这牛肉罐头的事情也是他杜撰的。
可姐不知道啊。
这西九城的鸽子市，估摸都要被扫上一扫，严打一番了。
不单单是找这个人证。
送往北边的罐头居然在西九城出现，这事情，就小不了！
这也怪李向东说的事情太大，秦爱华也顾不得细问。
毕竟，
谁家一顿舍得将牛肉罐头给吃完。
真的是向李向东索要起来，就轮到李向东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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