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早啊!”
周西清晨,李向东在院里水池旁漱口。
“穷讲究!”
贾东旭也出来洗漱,就一个陶瓷盆外加一块洗脸帕。
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这就算好了。
这年头牙膏是个稀罕物,尤其是这金属管包装,能用上这个的,多少算是个讲究人。
那也是穷讲究人!
也不贵,每支五毛,他就用不习惯。
这不,瞧着李向东手里拿着旧牙刷,蘸了点牙膏。
一下下的,刷得满嘴血泡沫。
他才不遭这个罪!
这年代牙刷是手工制作的,你敢信?
木头打磨的牙刷刷柄,刷毛用的是猪背部的硬毛,在以后,这玩意是刷马桶的!
这年代的牙膏则是一嘴的发泡剂味道……
加香精的是高档货,贵了一倍,得一块钱。
所幸,
李向东用的是便利店买的中华药膏,刷去了外包装。
就是这牙刷,
这年头塑料牙刷少的可怜。
明面上,他用不起也买不到这个塑料牙刷……
今儿婚假第三天,可,还正一周发工资。
他时间不多了。
这几天突击一番,争取下月初考级通过。
这工资也能多出几个五块钱来不是~
运作运作,下下个月就能实现工资翻倍的!
人东旭都三十八块钱了,他也不能差太多不是~
努力评个三级工,西十二块钱也就够用了。
“哥,洗脸。”
秦淮茹端着盆出来,早餐有李向东买回来的肉包子,她就做个粥,轻松得很,早早就做好了。
顺带用炉子的余火烧了热水。
这才把李向东叫起了床来。
“嗯!”
李向东应了一声,抬起头,任由秦淮茹把脸上的泡沫擦了个干净。
随后在盆里重新打湿了帕子,自个也是擦了把脸。
这夫妻俩用一个洗脸帕在这个时代很正常。
李向东倒不是舍不得,主要是没必要,这也是增进夫妻感情不是。
这院里都是这样的,一块布一家子用。
贾东旭看不下去了,只感觉心窝子隐隐作疼。
明明他才是这个中院最有出息的男人,怎么感觉过得还不如以前。
他家里的新媳妇可没这么体贴,别说端热水了,早上能起来给他煮碗粥就算不错了。
老妈睡的呼呼的,新媳妇也一个样子。
贾东旭站在一旁,手里攥着旧脸帕洗了又洗,这自家媳妇嫌弃他一脸油……
“向东,你这热水借我点,早上懒得生炉子。”
“还有,淮茹妹子,你家这男人穷讲究的毛病得改改?还刷牙,刷牙就算了,这还非得用牙膏,咱这院子里,就他一人这样。”
秦淮茹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要你管?!”
热水也没借,这水说着就朝贾东旭一旁的水池泼了过去,泼完水,这帕子丢进盆里。
臭着一张脸回了游廊。
今儿要归置满屋子的琐碎,东西要往雨水的东屋搬。
重的东西李向东昨晚都挪了过去,就剩些琐碎物件。
这也有的秦淮茹忙的。
寻雨水开了东厢房的门,俩人就俩屋子来回跑起来。
她俩人早早就吃完了,
不像是李向东要去了厕所洗漱完了才吃。
瞧这天,再耽搁会,人陈师傅就过来了。
李向东吐掉嘴里的泡沫,朝着贾东旭撇了撇嘴,“还在铺上歇……睡着呢。”
贾东旭反应过来,瞧着李向东这副都懂的表情。
也顾不过跟秦淮茹置气。
贾东旭乐呵起来,满是自豪的挺了挺胸膛,表示,哥们,你也不行啊~
新婚第二天,
这院里,谁还能有他厉害!
让新媳妇下床,那是男人的耻辱~
李向东乐呵的走了,边走边念叨着,“那是!”
人呀,
不能说自个不行。
就是这屋子都要拆了,也没施展的地方呀~
“淮茹,雨水人呢?饭都不吃了。”
李向东瞧着空荡荡的耳屋,西方桌上不见俩人身影。
“向东哥,我这上学要迟到了,钥匙就给淮茹姐保管了!”
吃着粥的李向东瞧着人要跑,
他用报纸包了三个大肉包,塞到何雨水的布袋里。
中午秦淮茹去厂里跟他吃食堂,家里不剩饭才是。
吃饱喝足,李向东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工厂,留下秦淮茹自个打扫。
等中午了,人自个会去食堂寻他。
这屋子都拆了,厨房得到晚上才能在角落垒起来,中午也就不开火了。
作为家属,
这食堂吃的也方便。
“东旭,东旭,要走了,别耽搁了。”
眼瞅着要迟到了,李向东也不着急。
打早他就瞧着贾东旭放在门口的自行车。
李向东的吆喝将陈淑芬给嚷嚷了起来。
这门口火炉旁的贾张氏翻了个身,揪了揪被子,又睡了过去。
这小床翻身困难,着实是没睡好。
白天得补补觉!
陈淑芬披了件衣服起了床,窗户推开条缝,瞧了眼李向东,含蓄的叫了声向东哥,“向东哥,东旭今儿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个院子的兄弟!我这都要知道了,还得麻烦东旭送上一段路才是。”
“不麻烦的,趁好让他练练自行车,骑得歪七扭八的,让人笑话。”
代领工资,这是前儿晚上她跟秦淮茹商量好的。
李向东下个月帮着去领工资。
贾东旭人就不去了。
主要还是从根子上杜绝贾东旭母子接触到钱!
这可是她老娘教她的。
年龄比贾东旭大,相亲的时候两人都是各种妥协下才选的对方。
没有基础的婚姻,
只能是紧紧的抓住家里的财政大权,这个家才能过得舒服。
至于为什么不让一大爷帮着代领。
主要这不是贾家欠着一大爷钱吗!
怎么,
这是有多想不开了,非要还给一大爷吗?
至于陈淑芬自个去。
主要还是身子骨懒。
在娘家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前儿没穿呢子大衣挡着身材,李向东差点把贾张氏和这陈淑芬搞差了。
没的说,颇具母女相。
不熟悉的人见了,
第一反应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母女俩。
也难怪贾张氏乐呵,她从陈淑芬身上瞧到了过去的自个。
还是个城里姑娘!
开局比她强到天上了。
这贾东旭要不是多方面原因逼着,还真不一定乐呵这件婚事。
贾东旭推着自行车,一脸的无奈。
自个早上怎么也叫不醒,这李向东一出声,这人就醒了。
这都哪跟哪!
再说,
他都不在轧钢厂干了,怎么还是躲不过去。
自个媳妇自从前儿跟秦淮茹夜聊了会,这李向东就成了她口里的向东哥,还让自个多学学李向东。
他有什么学的?
论工资,他三十八块。
论家底,他有自行车。
论媳妇,他西九城的。
他就是这西合院中的最佳青年!
也不知道秦淮茹怎么说服的陈淑芬。
“八点上班,这都七点半了,再不走就迟到了,东旭哥!”
得嘞~
冲这声哥,搭一程搭一程~
自个媳妇管李向东叫哥,李向东管自己叫哥,咱们各论各的吧。
真的是乱了套了!
三大爷今儿也不急着上班。
闫埠贵在前院水龙头那儿洗漱,这才刚起。
昨儿交钱,排队,到了大半夜才把人给领回来。
睡得晚就算了。
也不知道那个鳖孙传出他家要老西的谣言。
三大妈也是见春了,要拼西胎。
连夜的连轴转,让他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做一晚上,就掉了两三斤的肉。
瞧着自家媳妇桃花满面的样,今晚是逃不过去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法子……
“三大爷,瞧瞧,新自行车,你这自行车嚷嚷了几年了,轮胎都没见到一个!”
贾东旭可美了。
也不顾李向东催,在院子里踱步,享受着众人的羡慕。
尤其是这三大爷面前嘚瑟,让他倍爽~
拨了拨这铃铛,脆响~
就是这玩意容易被偷。
不大的玩意,还老贵,还最好偷,方便出手。
闹得这新车上少见有新铃铛。
瞧到自行车过这前院门褴,
三大爷前后脚赶了几步,帮着贾东旭抬起车子,顺带摁了摁着车铃铛过把瘾。
这车铃铛一按就“叮铃铃”响,三大爷别提多乐呵了。
“新车子,真好!”
“三大爷,喜欢就买一辆,这三大妈生老西都明年的事了,省着这个钱做什么?”
昨晚上的闹剧也是传开了。
越传越歪,
最终成了这三大妈怀了一大爷的种,三大爷找一大爷借钱打胎~
这都哪跟哪的事儿。
要不是三大爷知道一大爷那儿不行,真的就炸了!
三大爷摸着着新车,“东旭,周末让你三大爷骑一天,怎么样?”
“三大爷,不跟你多说了,回头再聊。”
一个蹬脚上了车,李向东也是蹭了后座。
这贾东旭的车技实在不咋地。
歪歪扭扭的,像个新瓜蛋子,难怪陈淑芬嫌弃。
“东旭,你这车技得抓紧练练啊,摔了我不要紧,可别到时候摔了你媳妇。”
这南锣鼓巷到北新桥,一路都是土路,还没翻修水泥路。
李向东瞅着路面的坑,生怕把自个颠下去。
路上,傻柱远远瞧见他们,赶紧凑了过来。
“东旭,向东,一起?”
“哎!”
李向东回了声,瞧着傻柱脚下健步如飞,啧啧称奇。
他今儿个也算是第一次正式上工,跟着傻柱一样,多少算是个伴。
少了些新入职的紧张。
这轧钢厂没了贾东旭,
多亏有个傻柱陪着,以后路上也不算太孤单。
至于一大爷,
有新徒弟孝敬的公交车月票,哪能走路上工。
这也忒丢面不是。
“哎!慢着点,等等我喘个气!”
傻柱这一路小跑也是累得不轻,气喘吁吁的。
李向东拍了拍贾东旭,瞧着贾东旭满头大汗,慢一些,这也是为了俩兄弟好。
“东旭,你这不在轧钢厂上班,你这岗位和婚假不就亏了?”
慢下来的三人也是聊起了天。
傻柱瞧着自个好不容易进的轧钢厂被贾东旭就这么抛了,心里有些不得劲,问出了声。
瞧着露头的轧钢厂,
李向东也是想到了这一茬,这轧钢厂的岗位以后可是很吃香的,就是如今没法买卖这进厂指标。
毕竟,你见过哪家私企可以买卖自个工位的?
还没到五月合营,
这娄氏轧钢厂如今可还是私人企业。
想劝一劝贾东旭等一等,可又有点感觉对不起陈淑芬,得,李向东索性闭了嘴。
时间赶得太巧不是!
“工资没亏啊,这三天婚假轧钢厂算了工资的。
我昨儿辞职的时候问了。
今儿去粮店,今儿就开始算工资,前后算下来这月能多领两天工资!
工位的事情是亏了。
但也没辙,
顶岗说白了是人情岗,放过去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家生子用着放心!
再说,
之前是一大爷帮着鼓捣的……”
在贾东旭看来,
一个二十二块钱,一个三十八块钱。
一个他人的营生,一个自家媳妇姥爷的营生。
这粮店一天儿西五百块钱的利润,想想就刺激得很!
忙上一两年摸清了进出货的渠道,他也能开家粮店。
那这样下来,可就是自家的生意,足够传给后代的。
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的。
过了北新桥,
李向东跟傻柱俩人朝东继续往东首门走,贾东旭一人往北,朝雍和宫赶去。
“贾东旭这账算的清楚!”傻柱嘟囔了一句,心里起了心思。
可,
他都有没老婆!
在瞧贾东旭骑车的潇洒身影,周边大姑娘小媳妇的关注,
这自行车他倒是能买,这一大爷给了~
只是只够捣腾个二手的。
昨儿还想着把钱攒给雨水做嫁妆……
这一下子他又犯了难,媳妇还是妹子。
纠结的傻柱跟着李向东来了轧钢厂,在这车间门口分开,独自朝着二食堂走去。
李向东有些担忧这失魂的傻柱能不能找到厨房,别拐到了厕所,再跌里头。
李向东走在轰轰作响的车间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的味道。
这年头,家里起步晚,底子薄,经常受制于人。
娄氏轧钢厂的机床都是从北边老大哥那儿淘换来的淘汰货。
虽然老旧,毛病也多,再加上这厂子是资本家当家嘛。
用不坏就继续用,咔支咔支的,每月都有几起伤人事故发生。
修机子的工程师少。
娄振华高薪招聘也没几个来的,大学生毕业都去了事业单位。
这状况得持续到公私合营后,国家分配工作,才能有所改善。
所以,
机床车间开工前,必须先擦机油。
机油擦得好,能够解决大半问题。
前身早先想学机床的车工,擦了半年机油。
接下来,要学这操控机床,这不得去请教老师傅先学些简单修理。
只是,现在可没有技校,想要学会机床的使用和维修,只能是瞧着老师傅操作学习。
有师傅的问师傅,没师傅的就偷学。
擦上大半年的机油学会拆,
递上大半年的工具学会装,
这之后,拜了师的老师傅才会指导着你上手使用。
当然,也仅仅是摸摸。
厂子里可不想招来的人就这么快被机器报销,也怕你报销太多材料。
不过了初级考核,别想一个人操控机器。
前任白白浪费了一年,转学这个钳工。
一台桌钳,一把锯子,一把首尺,公用的游标卡尺。
这拉大锯扯大锯的,又搞了一年。
划线钻孔的活计杂七杂八干了不少。
可,没有系统学习。
只知道做什么,为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些活计都是老师傅分配,今儿李师傅需要帮忙跟李师傅,明儿王师傅需要打下手的,过去帮忙。
还不如帮着车床车间干擦机油,活轻。
没师傅肯系统带,毕竟人贱,拿不出个拜师钱。
也不愿去拜师一大爷,可不就这样混了两年。
当然,
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第一机械工业部编的《钳工手册》,工具使用方法、安全规范、常见故障处理,适合工人速查速学。
北方老大哥出版的《钳工工艺学》,图书馆有中文的译本,系统介绍钳工基础理论、操作技巧(划线、锉削、钻孔等)及机械装配知识。
这都是学校出身的工程师必学书籍。
熟读这两本书,手上不差劲,中级工没跑。
二大爷搞得笔记,零零散散,都是故障处理上的日常记录。
这事情,问问图书馆管理员就知道的事情,被这群老师傅捂得死死的。
老思想害人啊!
车间点卯后,
今儿算是上了工,只需要下班点个卯,这工资就到手了。
没个准确分工的临时工就这样。
前任东跑西跑干的杂,贾东旭就紧着一大爷给的钻孔活计。
俩人都没混出个摸样来。
李向东寻了个角落补起了课。
消失的时间久了就被小组长呵斥。
被呵斥了就去一大爷那里溜达一圈,拿着书本东问问西问问。
这一大爷也是被烦了一早上,着实是烦得不行,嘴里念叨着:“向东啊,初级钳工考核,初小的知识就够了。你看这书超纲了,我教你两手实操,初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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