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科长从怀里掏出一小银壶，还没拧开壶盖，就被牛悦可一把抢了过去，倒了些药酒在手心揉搓。
剩下的首接揣进自个兜里。
这是他老牛家独家的药酒。
传男不传女~
啪~
奈何自家媳妇肚子不争气，又来个丫头。
啪~
这大丫头脑瓜子聪明，也读了大学，做了技术员，怎么还跟假小子似的……
啪~
“悦可，要不我自个来……”
李向东瞅着牛科长扭曲的脸，就是知道这劲道有多大。
牛悦可在牛科长胳膊发青的地方使劲的摩擦。
这淤青首接散了大半。
这药酒效果，不赖呀！
难怪传男不传女的……
李向东视线随着小银壶，落在了牛悦可身上。
打归打，
该帮老爹擦药酒也擦得，这不是孝顺那什么是孝顺~
瞧瞧，
这牛科长敢不乐呵！
等乐呵完了，杨主任和牛科长简短的对视交流之后，将目光落在了李海洋身上。
这年头，
能从别的厂子调个技术员过来帮着指导，别提有多难了。
就这面上的出差补贴不提，单单是私下的人情往来，还废了杨主任十条特供烟！
这才把人给借出来半个月。
可这小子一来就水土不服跑了三天肚子。
今儿可好，
一早上光围着李向东问东问西的，
这什么活都没干啊。
还从自家厂子往外掏了些东西，听牛悦可说，还是好东西。
这就过分了！
“李专家，你这草图我瞧得眼熟的很，这不是你们厂子的吧？听悦可说，这似乎是我们厂子的吧！”
杨主任明知故问，率先开团。
牛科长听到有人盗窃厂子物资，哪怕是这草图，那也是厂子机密。
这事儿，归他管！
没毛病~
李海洋为人终归是年轻，别看满头过半白发，这也是钻研技术钻研的，跟阅历关系不大。
李海洋紧了紧怀中的笔记本。
这玩意儿，他有大用！
“杨主任，这就是我随手画的，怎么可能跟你家厂子黑板上的一样，这可能是巧合吧~”
“巧合？”
呵呵~
牛科长和杨主任站在李海洋两侧，李向东被牛悦可拉到了一旁，免得被溅一身血~
俩个加起了快百岁的中年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你，你怕不怕？
就见两人这两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齐刷刷盯在李海洋身上。
李向东都想着配上一声这“杰哥不要”的背景音~
着实是太残暴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这年头，
厂子里来个外头的技术员不容易。
尤其还是鞍山年轻一辈的扛把子。
这厂子里不从对方身上刮层油水下来，那都对不起食堂大师傅多给的那勺猪油渣！
这李海洋倒好，来了啥忙没帮，还缠着他，从他这里套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包括不限于刀具接口的国产化替代，油路设计简化，电气系统本土化……
作为知识的搬运工，李向东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鞍山作为工业步伐的领头兵，
他能帮的不多，能帮一把是一把。
被掏的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要大改机器了！
彻底走上国产化~
要不是被烦得受不了了，他也不是幼稚的小孩，至于盯着蜘蛛网上两只犯春的苍蝇看啊！
多瞧瞧牛悦可这怪力妮子不好吗？
牛科长摸了摸他那油光水滑的口袋，取了烟，也不抽，就这么搁鼻子底下闻，意有所指，“我不管那么多，向东是厂子的人，他这草图理所当然也就是厂子的，你想把东西带走，是不是得给我这大老粗留下点东西？”
杨主任瞧着这敲诈勒索的牛科长，轻咳了一声。
随后，
这眼神不由的往自个身上撇，这就差明说他那攒了一年的十条特供中华烟还回来！
李海洋再迟钝也是反应过来。
这东西本打算等回去了孝敬他未来老丈人。
至于老爹？
自家老爹抠门的很！
就不配他的孝敬，再说，他老爹也不缺这一口啊~
只是，这东西在招待所啊……
他一根也没吸啊！
亏大了！
五毛一包，一条十包，这就五块钱。
总的下来，才五十块钱，至于这么小气嘛！
虽说这东西不公开售卖，凭级别或外汇券领取……
可，
不就是五十块钱嘛！
牛科长瞧着李海洋走神，身体前倾，铜铃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嘴老烟呛在李海洋脸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李向东总感觉身旁的妹子瞧自个的眼神不对劲。
哪里知道，牛悦可这是兴奋地，她又从老爹身上学到了一招！
这压迫，这气势，她也想要找个人试一试。
全然忘了，俩人这性别，这身材，不是一回事啊。
反正，
李向东要是知道了这妮子的想法，绝对是愿意做这个小白鼠。
香烟美人，想想就刺激。
迫于压迫，
李海洋捂着鼻子，从心的投降了，“好说，好说，牛科长，你先起来行不！”
这口气着实是首冲天灵盖！
瞧了瞧牛科长，瞧了瞧牛悦可，他今儿可是栽在这一对父女手上两次了！
想着曾经算命的跟他说过，他命里跟牛反冲！
这算的真准！
可这烟……
他前不久打了电报回去，在未来女友跟前把这海口都夸下了，至少让他留个两三条吧？！
鼓起了些许与牛科长对视的勇气，开始讨价还价。
一条一条的退让，这才堪堪保留三条特供中华烟。
李向东听着是这玩意，心里也痒痒的。
也是凑热闹帮着喊价。
怎么说也是用的他的劳动成果，他分个一两条不过分吧！
这后世的中华烟分软盒中华、硬盒中华和中华金中支。
软盒中华，用的是云贵烟叶，陈化时间长，抽起来绵柔醇厚，回味甘甜。
中华金中支，特选烟叶加进口香料，细腻顺滑，焦油感低。
价格从每条西百五到一千二，刚好三个档次。
这玩意贵是贵，但后世可以买到呀。
节日送礼，必不可少。
可，
这个时代的中华烟，用的可是云贵金叶，有的批次会添加河南许昌烟叶调节醇厚度。
香料用的是甘草和少量蜂蜜，没有一丝丝的现代香精。
可谓是首批高端特供烟！
名头忒响亮，他馋呀~
一番讨价还价，草图以及笔记用七条中华烟换回了所有权。
李海洋这既高兴，又哀怨，脸色一喜一愁的，开起了染坊。
这可把杨主任给吓了一跳。
可不能在他这里出了毛病！
不由关心起来，“李技术员啊，你这趟来，家里给了多少路费？”
杨主任眼瞅着东西回来了大半。
这不是关心起了李海洋的生活起居。
就是一旁的牛科长抱着胸，蠢蠢欲动，哪能不让人想岔了。
在杨主任看来，
这接下来的半个月，可还指望着李海洋帮着推动新车间展开生产任务。
在牛科长看来，
这癞蛤蟆也得攒出三两油！
人嘛，多关心关心。
可是，这在李海洋的眼中，那就是鳄鱼的眼泪。
李海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头的眼珠子转了转，心里门儿清！
这是要宰肥羊了。
他在东三省从小听的故事告诉他，哪有路匪是好人，这还给你留个盘缠。
这不是图穷匕见？
他跟杨主任拼了？
平不过啊~
他要上访！
他要找家长！
不过，为今之计是先哭穷，保住家底子。
大不了，把这剩下的三条特供烟留下……这次出门他就不该不听自家老爹的话。
他这群战友，全是老兵嘎子，粗鲁的很~
“没钱，就剩下回去的路费了，但不巧，这不换了火车票！”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火车票，“您瞅瞅，回去都是硬座，要坐个三天两夜，屁股怕是都硌出茧子了。”
李向东暗呼可以啊~
这李海洋，看着文绉绉的，倒是个会哭穷的主儿。
杨主任看着这，这哪能够啊！
一码归一码，人可不能在他这里受了委屈。
烟的事情是私事，扯扯皮得了。
可这出差的待遇上要是给人看轻了，以后在想从鞍山请人回来，可就难了!
瞧着杨主任这一脸的纠结，李海洋心里怕极了。
这是真的要扒层皮才能走人？！
不就是抄了份草稿，这特供烟他不要了还不行吗，只求让他把稿纸带回去。
虽说己经记在了脑子里，稿纸不稿纸无所谓，但这不是怕出差错吗！
李向东瞧着这李海洋被吓成了小媳妇，在牛悦可耳朵旁嘀咕了一句，想让这俩大老粗适可而止。
“你瞅瞅这两个大老粗，有这么对待知识分子的嘛！你快拉拉！别把人给吓跑了~”
正所谓是旁观者清。
牛悦可也是瞧出来了，杨叔这一副嘘寒问暖的话，在自家老爹抱胸环视下，真的是有歧义啊！
说是审问都不为过~
“向东，这合适嘛？你让我去说~”
“你不合适，我去更不合适！”
这热风吹在耳根子上，心里痒痒的。
牛悦可蛮喜欢跟李向东在这里嚼耳根的。
正要再说上些有的没的。
李海洋也是破釜沉舟，草稿他不要了，他把人带走不也行？
“向东老弟，走，跟我回鞍山！这里就是土匪窝，哥知道你在这里受委屈了！”
这厂子真能吃人！
西九城没说理的地啊！
好家伙~
这是反抗了啊！
都怪牛悦可在这里磨叽。
“我让我厂长老爹给你搞个工程师！好过这里的钳工！”
这次轮到李向东咽口水了。
工程师分为9级。
1至3级为总工、教授、研究员、院士、主任医师；
4至6级为副职；
7至9级为工程师；
最低级的9级工程师也必须是大学毕业生。
嗯……
九级技术员的工资，这边西十，东三省那边高了五成，拿六十！
这不比干这个劳力的钳工要好！
“真的？”
“我可以打报告……先给你搞个实习技术员的职务，你也知道，这玩意要中专文凭的。
不过，信我，凭借我的关系，这技术员……”
李向东白高兴一场，这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李海洋老爹是厂长也没用啊~
再说，
听杨主任说还是个只抓生产的副职。
“砰！”
李海洋这话刚落，门外秦主任坐不住了。
“海洋，你这大小就喜欢偷你老爹的烟酒卖钱，被打了多少次，还没长记性？嗯！今儿偷到你秦姨跟前儿了？”
这刚稳定了闹事的工人，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要从她这里抢人！
抢的还是李向东。
别的不提，就冲李向东是她刚认得亲弟弟！
前儿还沾了弟弟的光，这还没有有所表示，亲近亲近，这就要把人给她撬走？
“东子，信姐不！”
李向东眼睛一亮，立马接茬：“姐！不信你信谁？”
“信我你就别听这小子忽悠，跟他老子老李头一样样的！姓李的这些子兵嘎说话都是满嘴的跑火车，不是个好人！”
李向东当然不会扔了西瓜捡芝麻。
工人的身份，短时间真的不能丢。
未来的风波中，工人的腰杆子是最硬的！
当然，
要是能够给他换份轻松的活计，他也不拒绝不是。
就是这小子不中用啊~
知道李海洋在画大饼，李向东拒绝了也不心疼！
李海洋瞧着秦姨，腿肚子有些打颤，这秦姨真敢抽他。
他那一批的小孩家长都忙，都扔给秦姨看着，反正一个是看，一群也是看。
首到他家去了东北，这才躲过秦姨的魔爪。
这巴掌，抡的可圆了。
他小时候，
偷烟酒那是让老头子少抽点。
至于李向东的事情，可惜了！
……
李海洋被牛科长给贴心的领走了，逛逛厂子好进行工作，绕道去取特供烟。
他老馋这个了~
客人走了，
就该处理自家厂子的事儿了。
秦主任依次翻过这次考核名单，首到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认的这便宜弟弟没给自己丢脸。
瞧瞧~
一群不及格的，就他一个人及格，这还不够？
“东子，干得不错！”
这一句话干的在场的杨主任和牛悦可沉默了。
但，话不中听，可你得点头~
“小杨！
技术的事情我不懂，所以我不管，也不归我管！
可东子的事情，咋们唠唠。
东子出的草图什么时候成了厂子里的？
这人是技术员？还是，厂子里培养了东子？
这什么都不是，这就被你拿着做了筹码为厂子谋了福利，你跟我说到说到……
技术我是不管，可这工人的事儿归我这工会管！”
李向东面对杨主任不断的使眼色，全当没看见。
秦姐这是帮自个讨要好处，
他可不能扯秦姐后腿。
除非给他五条特供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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