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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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思索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橡树镇的乡间公路上。窗外,秋日的田野铺展着金黄的画卷,远山如黛,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但这片宁静的秋色,却丝毫未能渗入维克多所在的车内空间。

车内弥漫着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专注地看着前方。维克多坐在后座,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粗糙的手掌上,仿佛能从那些纹路里读出命运的诅咒。

引擎的嗡鸣声在耳边单调地响着,却成了他梳理混乱思绪的背景音。

橡树镇…老萨米…

那个盘踞在阴影深处数十年的名字,像一块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墓碑,终于再次矗立在他的前路上。

维克多的思绪沉入冰冷刺骨的记忆之海。他与老萨米,或者说,与老萨米所代表的那个黑暗世界的关联,并非源于橡树镇,而是根植于更遥远、更血腥的过去。

许多年前,在另一个州,另一个充斥着暴力和背叛的城市角落…那时的维克多,还不是一个在宠物医院里沉默擦拭手术刀的男人。他的名字,曾是一个代号,代表着精准、冷酷和不容置疑的执行力。他为另一个庞大的组织效力,一个足以与老萨米分庭抗礼、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具侵略性的势力。

在一次关键的、牵涉巨大利益的“货物”押运中,他作为核心护卫之一,遭遇了另一黑手党手下最精锐小队的伏击。那是一场发生在废弃工厂的、极其惨烈的遭遇战。枪声、爆炸声、金属的撞击声和濒死的惨嚎交织成地狱的交响曲。

维克多记得自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凭借着惊人的战斗本能和冷酷的决心,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撕开了一条血路。他记得自己脸上挨了重重一击,鼻梁断裂的剧痛和鲜血的腥甜…他也记得,在混乱中,他手中的枪,曾经不止一次地指向那些穿着有着家族标志性灰色西装的身影…扣动扳机…

那场冲突,双方都损失惨重。维克多所在的势力元气大伤,他本人也因重伤和身份可能暴露而被迫远遁,但上头头领的处理更让他寒心,最终选择了做一个暗黑行者。而对方那边,也折损了几名得力干将。这笔血债,虽然因为维克多的消失和双方势力的微妙平衡而被暂时搁置。

但老萨米却发出了“邀请”。

为什么?

维克多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是布雷特三人投靠了老萨米,故意栽赃?

还是老萨米知道他曾经的过往?想收编他?

难道通缉令…

维克多的心猛地一沉。过了这么多年,无论是他效力的组织,还有之前做的不少案子,甚至可能还有官方模糊不清的悬赏…他的名字和模糊的画像,或许并未完全从某些黑暗渠道的通缉榜上消失。

老萨米看到了通缉令,认为自己就是为了夺取他的货?

所以,这次所谓的“请帖”,是为了敲打清算?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趟“赴宴”,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老萨米绝不会放过他。而他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维克多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金色的田野、悠闲的农舍…这一切的平静美好,都与他无关了。他的路,通向橡树镇深处那栋森严的庄园,通向一个几乎注定的结局。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带来一丝清醒。

无论如何,必须去。

如果不去,老萨米的怒火会毫无悬念地烧向宠物医院,烧向艾登,烧向…杰西卡。

他不能让灾难再次降临在他们身上。

他这条命,本就是从那片黑暗里偷来的。现在,是时候还回去了。

维克多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他不再思考对策,不再权衡利弊。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笼罩了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用自己的消失,彻底斩断与这个小镇、与那些他在乎的人的最后一点联系。用自己作为祭品,换取他们的安全。这是他能为杰西卡…做的最后一件事。

与此同时,在橡树镇边缘,一栋被高大橡树和森严铁艺围栏拱卫着的古老庄园深处。

光线昏暗的书房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半掩着,只透进几缕昏黄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陈腐烟味和旧皮革的气息。老萨米·“老头子”·科莱昂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如同王座般的桃花心木书桌后面。

他苍老的手指间,并没有夹着雪茄。此刻,他正专注地端详着摊开在桌面上的两张纸。

一张,是根据布雷特三人口供绘制的维克多·赫胥黎的画像速写:方脸、浓眉、高鼻梁。画像上的眼神空洞而凶悍。

另一张,则是一份边缘己经有些磨损泛黄的旧文件。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模糊不清的警方通缉令。上面的照片像素极低,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模糊的年轻男子,脸上似乎带着伤。但通缉令上的文字描述却清晰得多:身高约6英尺(183cm),体型健壮,包括和速写类似的特征…以及一个曾经令地下世界某些人闻风丧胆的代号——“尸体雕塑家”维克多。

老萨米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这两张纸上来回扫视。他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种确认的意味,划过速写画像上那道高耸的鼻梁,然后又落到旧通缉令上同样强调的“方脸高鼻梁”的字样上。

他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冰冷而复杂的光芒。

维克多·赫胥黎…

“尸体雕塑家”维克多…

布雷特指认的凶手…雷克和强森之死的“凶手”…

老萨米干瘪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世界真小。

命运,真是奇妙。

他轻轻拿起那张速写画像,对着昏暗的光线,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沾满血污的战利品。

布雷特三人…他们的话,自然不能全信。

但这画像上的特征,尤其是这道标志性的特征…太吻合了。

再加上他才刚来的这个镇上…就在那个宠物医院刚入职…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诡异地串联了起来。

老萨米放下画像,拿起桌上的古董黄铜摇铃,轻轻摇了摇。

书房厚重的门无声地打开,一个如同影子般的灰西装男人出现在门口,垂手肃立。

“人,快到了吧?”老萨米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

“是的,老头子。按照您的吩咐,庄园内外都安排好了。”灰西装男人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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