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解释

橡树庄园的铁艺大门在维克多乘坐的出租车离开后，无声地滑开，随即又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秋日的阳光。出租车司机在拿到远超车费的钱后，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迅速驶离这片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区域。

维克多站在由碎石铺就的车道上，面前是那栋被高大橡树遮蔽、显得阴沉而古老的庄园主楼。灰石砌成的墙壁爬满了深色的藤蔓，窗户深邃，如同巨兽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戒气息。他能感觉到，那些厚重的窗帘之后，冰冷的视线正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灰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如同从阴影中凝聚而成。“这边请，维克多先生。”声音平板，不带任何情绪。

维克多沉默地跟随。穿过精心修剪却透着萧瑟的花园，踏上冰冷的石阶，进入光线昏暗的门厅。沉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关闭，将最后一丝自然光隔绝。空气里是旧木、皮革和昂贵雪茄混合的复杂气味，带着一种陈腐的威严。

他被引导着穿过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雕花的桃花心木门前。灰西装男人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声嘶哑低沉的回应：“进。”

书房内的景象与维克多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半掩，只透进几缕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巨大的桃花心木书桌后，老萨米·科莱昂如同盘踞在阴影王座上的秃鹫。他穿着考究的丝绒晨袍，稀疏的白发一丝不苟，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维克多踏入的瞬间，便像鹰隼般锁定了他。书桌上，那两张纸——速写画像和泛黄的通缉令——依然摊开着，如同无声的指控。

“维克多·赫胥黎。”老萨米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或者说，‘尸体雕塑家’维克多。久仰大名，虽然是在不太愉快的背景下。”他干瘪的嘴角似乎想牵动一个笑容，却只显露出更深的皱纹和冰冷。

维克多站定在书桌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背脊挺首，目光平静地迎向老萨米，没有退缩，也没有挑衅。“科莱昂先生。”他简单地回应，声音低沉而稳定。

老萨米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枚硕大的家族戒指在昏暗中闪着幽光。“坐。”他示意了一下书桌对面一张同样沉重的皮质扶手椅。维克多依言坐下，动作沉稳。

“开门见山吧，维克多。”老萨米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画像，又落回维克多脸上，特别是他那标志性的歪鼻梁上，“你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我的小镇上，更不该…把手伸进我的口袋里。告诉我，为什么？为了钱？还是有人指使？”

维克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消散了。老萨米果然是通过通缉令认出了他，并且将布雷特三人的指控与他的“过往身份”强行关联，认定是他为了夺货杀了雷克和强森。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这是一场基于误会的、针对他“旧身份”的清算。

“科莱昂先生，”维克多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你误会了。我没有碰过你的货，也不认识什么卡尔和莉娜，更没兴趣介入你们之间的任何生意。”

老萨米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两把淬毒的匕首。“误会？布雷特和他的朋友们，亲眼看到你出现在现场，还详细描述了你的…特征。”他点了点桌上的速写。

“我不清楚是谁干的。”维克多首视着老萨米，“但那个凶手不是我。我和朋友被追杀，不小心闯入强森和雷克的藏身点，随即被挟持。”

他略微停顿，观察着老萨米的反应。老头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

维克多继续，语气冷静而客观：“我没见过您说的卡尔、莉娜，我只是和朋友外出享受假期。但我朋友和布雷特有矛盾所以被追杀。我后面在那个废弃工厂查看了情况，强森和雷克被布雷特绑了起来，雷克先生还有活着，强森被他们折磨的很惨，后面找到机会，我只能先离开。”维克多说明了当时的情况，接着观察老萨米的反应。

“被布雷特追杀？”老萨米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们不是学生吗？”

“他们是学生”维克多坦诚道，“但他们也是真的凶狠。”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老萨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通缉令上那道“方脸高鼻梁”的描述上轻轻敲击着。维克多的讲述逻辑清晰，与他收到的布雷特所说的情况不相符。那布雷特三人确实在极度惊恐下，指认了后来出现的维克多。嫁祸吗？…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老萨米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就算雷克和强森不是你杀的。但他们的死，在我的地盘上，而且…” 他浑浊的目光变得深沉而锐利，“他们是我的小弟，强森与我科莱昂家族有着几代人的密切关联。这份交情，这份责任，不是一句‘误会’就能揭过的。维克多，你在地下世界混过，这里面的门道，你应该懂。有些事，沾上了，就脱不了身，不管你是不是清白的。”

维克多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老萨米的意思。这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牵涉到家族颜面、地下秩序和古老的关系网。他作为“恰好”出现在现场的“麻烦人物”，尤其是顶着“尸体雕塑家”这种危险名头的人，老萨米不可能轻易放他走。放了他，意味着向关联家族示弱，意味着潜在的流言和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