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暗一匆匆前来，禀报道：“大人，张婆已带到。” 君景澜与苏绘锦对视一眼，便说道：“走，去看看。”
暗一心领神会，即刻推着君景澜往公堂而去。苏绘锦赶忙举步紧随其后。
公堂后方，刘知胤早已安排妥当，为君景澜和苏绘锦备好了茶水。二人入座后，公堂之上，刘知胤便神色严肃地开始了讯问。因这传唤来得极为突然，故而门口围观的群众稀稀拉拉。但见公堂之上，张婆佝偻着身形跪着，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中，更添几分沧桑之感。
刘知胤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婆，大声问道：“张氏，今在你原先住处的后山荒野处，发现你儿媳张红的尸体，据你乡邻所说，你声称儿媳是自已离家，给你留了信件，那当晚，你都去了何处，有何人可证实？”
话音落，张婆缓缓抬起头，面上竟无丝毫慌乱之色，反倒平静得有些出奇，好似还带了一分释然。她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大人，民妇认罪。当日，是民妇先设法迷晕了儿媳张红，而后，操起家中的菜刀，狠狠捅进了她的胸膛。”
刘知胤听闻此言，心中着实一惊。他万没想到张婆竟如此迅速地认罪。
“你说，是你杀了你儿媳张红？”
“是，大人。”张婆婆面色平静，眼神黯淡无光，却将细节讲述得条理清晰、毫无破绽，从几个月前一次次的殴打下逐渐对儿媳张红生出杀机，到偷出家里的银钱，去买蒙汗药，再到让小囡出去玩，自已在给她倒茶的时候下了药，然后将菜刀捅了进去……
桩桩件件，倒是能和衙役对村里人的询问以及和药店的核实对得上，一时间，刘知胤有些踌躇不定，不知此刻是否该让她签字画押。毕竟，此次审讯乃是大理寺卿君景澜亲自监审，他岂敢擅自做主。思索片刻后，刘知胤向身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让其去堂后询问君景澜的意见。
君景澜也听到了他的回答，说实话，她的立刻认罪，是他没料到的，但是他并未即刻作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苏绘锦，轻声问道：“绘锦，你意下如何？”
苏绘锦微微垂首，秀眉紧蹙，脑海中如疾风骤雨般思索着案件的种种细节。片刻之后，她缓缓抬起头，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众人皆感吃惊：“我能回去，看看小囡吗？”
君景澜听闻，眉头微微一蹙，不过转瞬之间，他似乎与苏绘锦同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对那衙役说道：“告诉你家大人，将罪犯张氏先行羁押，听候我的消息。”
“是。” 衙役领命而去。
君景澜抬眼看向苏绘锦，目光中透着温和与坚定，道：“绘锦，我陪你去。”
苏绘锦微微点头。二人随后悄悄从县衙后门离开。门外，暗一暗五早已将马车备好，几人登车后，马车疾驰而去，不多时便回到了那山间小院。
但见小院依旧静谧，旁边的木屋已基本建成，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苏绘锦率先下了马车，她转过身，抬手阻拦了君景澜想要跟着进去的举动。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并未上锁，随着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院内，一片寂静。那个小女孩，正静静地坐在院子中央，宛如早有预知一般，神色平静地等待着来人。
“你来了，姐姐。” 小女孩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清脆却又透着格外的凄凉，仿佛带着无尽的哀伤。
苏绘锦身形瞬间僵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失语的孩子发出声音，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她愣在原地半晌，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一个 “嗯” 字。其实，她心里早有一些猜测，只是，当看到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时，那些话却仿佛卡在了喉咙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绘锦定了定神，缓缓走向小女孩，在她身旁蹲下，轻声说道：“小囡，你…… 怎么会说话了呀？”
小女孩抬起头，她那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满是不符年龄的哀痛，望着苏绘锦，轻声说道：“姐姐，你是来抓我的吗？”
苏绘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她身旁坐下，“小囡，为什么这么说。”
“奶奶被抓走了，她走之前告诉我，在这山间好好生活，奶奶是回不来了，对吗？”
说实话，苏绘锦并未做什么亏心之事，可此时却莫名有些不敢看那孩子的眼睛，换了个话题，“小囡，能告诉姐姐，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小囡没有吭声，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是回想起那晚的一点场景，都是她经久不息的噩梦。
苏绘锦面上有些不忍，但依旧接着说道，“那晚，你娘她……醒过来了一次，当时，你在场，对吗？”
本是个疑问句，但是苏绘锦的语气却是肯定的，她刚刚在旁观审讯的过程中，听到了张婆的叙述，没有闪躲和慌乱，所以基本上应该没有撒谎，但是，她没有提到更多，只说将刀进去之后，便出门挖了个坑，然后将尸体扛过去掩埋。她前面的细节陈述的都特别清楚，那么没道理会将这个内容隐去。
再加上衙役也禀告，说周边并没有别人出入过那个房子的痕迹，那张红的苏醒以及苏醒后的立即毙命，在场的人，就只能是这个孩子……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剩下的那个，就算再不愿相信，她都只能相信……
小囡笑了，这是苏绘锦第一次看她笑，但那笑容里，隐着的，却是满满的苦涩……
半晌，她的声音传到了苏绘锦的耳中……
“是。”
她的声线颤抖着，带着哽咽与惊惧，“那晚，奶奶让我出去找朋友玩，可是她却忘了，村里因着那女人，已经没人敢和我玩了，我又饿又累，没走多远我就回了家。可回家才发现，院门锁上了，好在我之前偷跑出家的时候，我自已挖了个洞，便自行钻了进去，可进门，我就看到了那个女人倒在了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菜刀。”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吓得要出去喊人，可马上，我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如果那女人死了……是不是我和奶奶，就不会挨打了……”
“我忍着害怕，不敢出声，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刚刚倒在地上，没有动静的人，会突然的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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