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庭皇甫嵩大军,中军大帐内,举杯换盏,觥筹交错,言笑连连。
席间,巡夜校尉王恪躬身还礼,他那黝黑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刚毅。
“林医官妙手回春,救了营中不知多少兄弟性命。王某在这代众袍泽,敬林医官一杯。只是一会休席,在下还得外出巡营,按军律不得饮酒,现以茶代酒,还请林医官莫要介意和怪罪。”
王恪态度恭敬,仰头将樽中茶水一饮而尽。
林墨,林医官面对王恪的敬酒,则显得有些呆愣,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思便不在这庆功宴席内了,早早神游九霄天外。
好在他很快便惊觉回神,口中连声念了两个好,随后赶忙举杯,将之一饮而尽,这才化解了王恪的尴尬。
一杯水酒下肚,不常饮酒的林墨酒劲上头,微醺,眼前人影略微浮动,眼神迷离。
而相应的是,一身的烦忧和疲惫,则被冲淡了不少,暂时被抛之脑后,不必再去想。
对于那前三之位,他完全没有念想,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离开,但残酷的试炼规则,却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如愿。
一个如微尘般的小人物,被卷入浩大的历史洪流之中,若不随波逐流,或许等待他的,只会是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
林墨目光扫过帐内,最后落在那位今日主角,以及主座上两位中郎将身上,有些怅然若失。
“好!王校尉尽忠职守,林医官仁心妙术,皆是我军栋梁!”右中郎将朱儁洪亮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席间的尴尬。
朱儁满面红光,虬髯戟张,显然己有了七八分酒意,手中那柄明显比旁人更为华丽、嵌着宝石的金樽,遥遥指向下首一人,“然今日之功魁首,非云长莫属!阵前连斩三贼酋,摧敌锋于正锐,壮我军威于云霄!此等神勇,当浮一大白!现先暂任校尉一职,待到班师回朝之时,本将军必亲自上表,以求陛下,为云长加封。”
朱儁心中畅快,关羽乃是他慧眼识珠收于麾下,此战扬威,他脸上亦是光彩无限,更隐隐觉得,这是他在与皇甫嵩分庭抗礼中,一枚分量极重,必须牢牢把握的筹码。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于朱儁所指之处。
只见今日庆功宴之大功臣,朱儁将军麾下关羽,正端坐席上,身姿挺拔如松,面若重枣,卧蚕眉下丹凤眼微阖,仿佛周遭喧嚣皆不入耳。
他面前的酒樽己空,仅剩几滴残酒在樽底映着烛光。
听闻朱儁点名,关羽方缓缓睁开双目,两道慑人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他双手抱拳,声如洪钟,自有一股沉雄气度:“将军谬赞。关某不过借将军虎威,略尽绵薄之力,斩此獠首,乃分内之事,实不敢居功。”
他关某人心中所想,非是眼前浮名虚功,而是黄巾贼寇扰民的斑斑劣迹,这天下百姓所受疾苦。此胜,乃义之所向。至于座上的微妙,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不屑卷入。
“好一个分内之事!”左中郎将皇甫嵩抚掌大笑,他虽也饮酒,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掌控全局的气度,“云长过谦了。贼酋授首,贼胆己寒,我军士气如虹,此役之胜,云长当记首功!”
皇甫嵩侧首对侍立亲兵吩咐道:“取我那柄环首百炼刀来!此刀随我征战多年,今日赠予云长,望此利刃,再饮贼血!”
这一赠,既是爱才,也是向众人昭示:无论功劳多高,终归是在他这个左中郎将的统帅之下。
亲兵旋即捧上一柄带鞘长刀,刀鞘古朴,隐见磨损,却透着森然杀气。
关羽不敢推辞,利落离席,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接过:“谢皇甫将军厚赐!关某定不负此刀锋锐,荡寇安民!”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喝彩与恭贺之声,众将欢庆。觥筹交错,气氛愈加热烈。烤全羊滋滋冒油,酒香混着肉香弥漫。
而不过一介巡夜校尉的王恪,则悄然回到自己位于角落的席位,默默注视着这喧嚣一幕,这帐内的欢腾。
目光掠过主座,见皇甫嵩虽在笑谈,眉宇间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而朱儁己是豪饮连连,笑声震得帐顶微颤,眼神却不时瞟向皇甫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
林墨自斟了一杯水酒,指尖无意识地着,粗糙的酒樽边缘。他不加掩饰地望向关羽,那伟岸身躯在火光中宛如天神,不禁暗自赞叹一句,“真乃神人也!”
除此以外,林墨眼中看到的,更多还是被抬入他营帐、缺肢断臂、哀嚎辗转的士卒们,今日的宴席,他们同样是功臣,席间却并无他们的位置。
一将功成,枯骨铺路。
这庆功的喧闹背后,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药石苦涩。
林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在腰间的皮囊里,还放着半块硬饼,那是白日里一个垂危小卒塞给他的,而那名小卒,却没能撑过今日的黄昏。
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与悲悯,悄然爬上林墨的眼角。他默默饮尽杯中物,那微醺的飘然感,此刻竟带上了几分沉重。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若非有所奇遇,或许,他也己经在病痛的折磨下,草草地结束了生命。
看透了所谓的生死,就不会再在意的功名利禄,毕竟那些尽是过眼云烟,风一吹,也就散了。
而座上那两位大人物的心思,在他这个如今的医者看来,如同营帐里弥漫的烟尘,呛人肺腑,令人心生厌恶。
酒酣耳热之际,朱儁再次举樽,环视众人,朗声道:“此战大捷,贼首波才授首,颍川黄巾主力溃散,豫州之危暂解!全赖将士用命,上下一心!更仰赖......”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激昂,“更仰赖朝廷洪福,卢植,卢尚书在冀州牵制张角主力,方能使我等在此放手施为!”
朱儁说此话时,目光炯炯,特意在“放手施为”西字上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颍川战场的独立性,更是有意无意地掠过了皇甫嵩作为“主帅”的统领之功,只将功劳归于朝廷、卢植和他朱儁麾下将士的“放手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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