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未过世前,你也曾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那日,你带着宫女在御花园赏雪,远远地就听到花园的假山后面传来吵闹声。
你没忍住好奇,顺着声音找到了假山后,就看到几个少年正将一个白衣少年团团围住。
“你以为太子殿下器重你,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我爹可是中书侍郎,我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你彻底在太子殿下眼前消失。”
“就是,下次如果你胆敢再在太子殿下面前卖弄你的才学,我们定不会轻饶了你。”
几个少年语气恶劣,正试图用权势威胁正中心的白衣少年。
可白衣少年并未表现出一丝的怯弱,他清冷的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对周身的一切都不以为然。
“喂,你聋了,我们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见白衣少年没有反应,中书侍郎家的公子有些恼了,他伸出手朝着白衣少年的肩膀狠狠推了一把。
只是白衣少年未被推倒,一颗雪球却狠狠的砸中了中书侍郎家公子的脑袋。
侍郎公子顿时恼羞成怒,“谁?谁在背后偷袭小爷?”
“是你姑奶奶,我。”你终于忍不了了,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比刚才还大的雪球。
几个少年见只是个小姑娘,态度愈发嚣张。
“你又是谁?竟敢砸本小爷的脑袋。”
“放肆!见到六公主殿下,不但不下跪,还敢口出狂言。”你身后的宫女终是忍不了了,出言朝几人训斥道。
几个少年,听闻是六公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到了雪地里。
你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父皇和太子殿下,一直都是惜才爱才之人,如果你们真想在他们面前崭露头角,难道不是应该刻苦用功,好好做学问吗?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临空的哪个大臣,是通过打压同伴才做上官的。”
你短短几句话,说的几个少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以后,如果再让我撞见你们仗势欺人,我定会告到太子殿下面前。”
几个少年被你训斥过,灰溜溜的逃走了。
空旷的后花园,只剩下你和白衣少年,那少年眉目疏淡,朝你拱了拱手。
“多谢六公主殿下,出手相救。”
听到少年的声音,你才转过头来,皑皑白雪中少年白衣黑发,面容清疏,眉眼在雪雾中显得朦胧,一身清冽气息,却铮然凛冽。
你微微愣了愣,才开口朝少年问道。
“你没事吧?”
少年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手里一直抱着的是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注意到了,少年的怀中一直抱着个东西,你有些好奇,便忍不住问了。
少年这才将一直护在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盆花,但花苗已经被剪的只剩下一根枯枝了,完全看不出它的品种。
“这株茉莉被人剪了枝子,如果再跟着我,可能连明年春天的活不过,……不如六公主殿下,您就将这花带回去,只需三五天浇一次水,它兴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你平日里并不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年的声音太过清澈真诚,你鬼斧神差的接下了少年手中的花盆。
回到宫中,你将那盆茉莉小心的安置好,按照少年说的每三五日浇一次水,偶尔也会帮茉莉松松土,让它的根系透透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春天来临的时候,你竟在茉莉的那根枯枝上,看到了一枝新芽,自此你照顾这株茉莉,比之前更加用心了。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一天清晨迎着朝阳,你的茉莉开出了第一个花苞。
那花小小一朵,纯白圣洁,带着淡淡幽香,看着这朵茉莉,你突然就想起了那日雪地里的那个少年。
你带着茉莉来了尚书房,你想让他也看看,茉莉开花了。
等了大半日,你才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同于其他伴读的三五成群,他依旧一个人。
今日,他穿了一身青衣,身形比雪日那天高出不少,只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哎,你还记得我吗?”你突然跳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年看到你也是一惊,“六公主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情绪。
你这才将藏在身后的茉莉拿出来,“你看,它开花了。”
少年看着花盆里那株重获新生的茉莉郁郁葱葱,甚至开出了花,少年眼睛里有光一闪而过,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后也只吐出一个字。
“嗯。”
你心中满是骄傲,一个劲儿的朝少年描述着,茉莉是什么时候发的芽,如何抽的枝,一朵花苞便让整个寝室充满了忧伤。
少年静静的听着,只偶尔点头回应你。
之后的日子你经常来找少年,有时是分享茉莉花开,有时也会给他带一些点心和小食。
你和他越来越熟悉。
再到后来便是你母亲生了病,那段时间你的日子并不好过,你每天都活在害怕和担心里,去找少年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母亲身亡,你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每日过得浑浑噩噩。
可悲的是,母亲临终前与父皇彻底决裂,父皇厌弃了母亲,连带着连你也不管了。
母亲走后,寝宫里只剩下一个宫女伺候你。
你那时还小,却也尝尽了世态炎凉,你的父皇不认你,你的兄弟姐妹欺辱你,甚至连留下来伺候你的宫女也对你极尽敷衍,那段时间你只觉得自已被全世界抛弃了。
你生了病,并没有太医过来帮你诊治,你躺在床上甚至想过就这样结束自已的生命。
就在你最绝望的日子,少年突然闯进你的寝宫,他来找你了。
看着你消瘦的脸庞和黯淡的眼神,少年咬了咬牙却什么也没说。
他不知从哪里帮你找来了药,每日都煎好了,送过来喂你喝下。因为药太苦,每次喝过药,他还不忘往你嘴里塞上几块梨,梨子味道清甜,最解汤药的腥苦。
时间一久,你对他越来越依赖,少年让你唤他小梨哥哥,你以为,大概是因为他爱吃梨。
你的病终于好了,心情也恢复了不少。
最近小梨哥哥不知在忙些什么,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过来找你,你一个人待在寝宫,无聊了便去读娘亲留下的兵书。
你正读着认真,就听见有人推开了你寝宫的门,现在能来找你的只有小梨哥哥,你满怀期待跑去迎接,却发现来的人竟是你的几位皇姐。
你还未来得及问清几人的来意,你那几位皇姐已经将你推翻在地。
“你居然敢勾引新科状元,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你那个死鬼母亲狐媚勾引那一套啦!”
几人的话,说的你一头雾水,什么新科状元?你一个被遗弃的公主,被幽禁在寝宫里,哪里能认识什么新科状元?
几人将你压在身下,你只能奋力挣扎。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认识什么状元,你们快放开我!”
可她们根本不信你的话。
“不认识?你骗鬼呢?
你宫中的宫女说,你和状元郎日日待在一起。怎么,你是觉得父皇不认你了,所以想给自已另寻一条生路,你认为状元郎能娶了你?
我告诉你,你别白日做梦了,你这个没人要的赔钱货,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个寝宫!”
几人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你的身上,末了,还将几近昏迷的你扔进了荷花池,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荷花池。
你不知道自已是被谁救上来的,你躺在寝宫里,甚至都不知道自已是死了还是活着。
生或者死,对于你来说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接连十几日的高烧,差一点将你送走,最难熬的时候,你只觉得自已全身轻飘飘,甚至出现了幻听。
「你不能死!」
「快醒醒!」
「把药咽下去,乖,咽下去你就好了!」
「我不准你死!」
「我求你,活下去!」
「等我!」
「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
后来你醒了,挣扎了好久,你才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等了好久,小梨哥哥却再也没有来过。
你想,也对,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值得人牵挂。
你撵走了唯一伺候你的宫女,你彻底变成了一个人,自此,你紧闭心门,不允许任何人亲近。
你的寝宫,成了整个皇宫无人踏足的禁区。
你将那棵茉莉移种于廊下。
也只是偶尔,才允许自已将少年时的那个人拿出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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