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她那日,京都下了很大一场雪。
同僚的几个伴读,嫉妒我被太子赏识,剪烂了我最喜欢的一株茉莉,将我堵在御花园威胁。
对于那样的威胁我并不害怕,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
就在我准备反击的时候,突然从假山后站出一个人,她小小一个站在那里,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柔嘉维则。
她说她是六公主,我知道她母妃,曾经巾帼不让须眉的临空第一女将。
她问我怀里抱的是什么,我将那株垂死的茉莉拿给她看,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我突然就想将这株茉莉转赠于她。
我以为,我和她,这事之后不会再见了。
可那日下了学,她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前,她的个子比冬日里长高了不少,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笑起来也和我记忆中一样……很可爱。
她问我还记得她吗?呵,怎么会不记得!
她将我转赠给她的那盆茉莉端到了我面前,告诉我茉莉开花了。
她手里那盆茉莉郁郁葱葱,长出了很多新的枝芽,开出了纯白的小花,她真的把茉莉养的很好。
我应该夸夸她的,我应该笑着回应她的。
可最后,我准备了好多话,却只说出了一个「嗯」字。
明明我也不算胆小,明明连太傅都夸我能言善辩。
她好像很开心,和我分享着茉莉从发芽到开花的点点滴滴。我有些不忍打断她,便在她笑的最开心时点头。
从那日开始,她经常来找我,有时会给我带点心,有时会带一些小食。我原本并不爱吃这些,可她带来的却格外香甜,吃完心情也会没由来的变得很好。
我想她大概是可怜我,觉得我总是被孤立,被欺负,其实我心里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我并未同她讲过。
我怕我说了,她便再也不来找我,我怕我再也吃不到她带来的橘红糕。
后来她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见到她时,她的笑容里也充满了苦涩,我这才知道,她母亲生了病,危在旦夕。
没过多长时间,她母亲就离世了,皇上因和她母亲有异,连带着也恨上了她,将她幽禁在寝殿不闻不问。
我为臣子,并不好评判皇上的做法,可我心里控制不住的心疼她,她那样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女孩儿,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肯定很难熬吧。
我悄悄找人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她生病了,无人过问,日日卧在床榻之上,我心急如焚,使了些手段终于进到她的寝宫。
她正闭目静静的躺在床上,脸庞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秀发凌乱在床上铺开,我轻声唤她,她才睁开眼睛,原本亮晶晶的眸子里,早已没了光。
我心里又疼又涩,喘不上气的难受。
我看不得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尽办法只想治好她,她的那双眼睛,不应是现在这样黯淡无光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科举考试在即,白天我要看书,只能晚上去陪她一会儿。
终于等到了科举考试结束,我高中状元。
一时之间,从四面八方涌出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恭维我,向我道贺。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几天后,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在这些恭维声中脱身,可从始至终,我真正想要分享喜悦的,唯她一人而已。
我来到她的寝宫,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最后还是在荷花池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我将她捞起,拼了命的想尽办法救她,她终于脱离了危险,我却陷入了自我怀疑,为什么,我已经高中状元却还是保护不了她?
三日之后,她还未醒,我向皇上递了奏折,我主动请缨要去往西南。
治理好西南边陲,是将我送向权力中心的捷径,我并不贪图权利,但权利却是我护她周全的唯一方法。
临行之前,我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夜,我在她耳边无数次的告诉她,让她等我,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满身羽翼回来,护她周全。
去往西南的两年,我办起公务来,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刚来我身边的青初对此很不理解,有一天深夜,大概也是太累了,他问我。
“爷,为什么您每次处理起公务来,都有一种明天就是末日的感觉,分明很多事情,您可以留到明天做的。”
我轻轻笑了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有人在京都等我,我不敢歇……
走到尚书令这个位置,我用了六年,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一次宫宴上,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虽然她没像其他公主那样盛装打扮,可我还是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生生忍住,没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自那次宫宴之后,我便开始置地建宅,府里的下人是我根据她的性格选的,厨房的厨娘也是根据她的口味挑的。
卧室的衣橱做好后,我便想着帮她添些衣裳,她那样好看的人儿,应该每日都穿的光鲜亮丽。
那日跪在皇上面前求赐婚圣旨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慌的厉害,我怕命运作弄,让我与她不能相守……
不过,好在上天垂爱,最后,我还是娶了她。
她可能不知道,新婚前一日,京都下起了雪,我立在窗前整夜未眠……
其实,这么多年,每一个下雪的日子,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好在,就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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