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庭院里最后几瓣海棠,掠过王府正厅的雕花木窗时,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苏晚晚攥着半块刚从厨房顺来的桂花糕,眉头却蹙得像个拧干的帕子,视线死死黏在不远处那个正鬼鬼祟祟溜向角门的身影上。
“顾承煜,你看李管家那步子,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准没干好事。”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身旁倚着廊柱的男人,桂花糕碎屑扑簌簌掉在月白色裙摆上。
顾承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老王妃府的管家李忠,此刻正佝偻着背,怀里似乎揣着什么鼓囊囊的东西,走两步便回头张望,活像只偷腥的耗子。自打三天前老王妃养的波斯猫雪球突然蔫蔫巴巴,不吃不喝,府里就跟罩了层阴云,尤其是苏晚晚,抱着雪球蹲在暖阁里瞅了半天,非说那猫像是中了毒。
“前儿个你说雪球不对劲,我让人查了府里的饮食,除了每日固定的猫食,就只有老王妃偶尔赏的几块蜜糖。”顾承煜指尖敲了敲廊柱,眸色沉了沉,“难不成问题出在糖上?”
苏晚晚眼睛一亮,塞完最后一口桂花糕,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厨房方向摸。“走走走,守株待兔去!我昨儿瞧见李管家往糖罐里加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
两人猫在厨房外墙的月洞门后,不多时,果然见李忠端着个空茶盘晃了进来。他左右看了看,见西下无人,便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小包,鬼鬼祟祟地凑到墙角那个贴着“御赐贡糖”标签的白瓷罐前。
“来了!”苏晚晚屏住呼吸,拽得顾承煜袖口都变了形。
只见李忠哆嗦着手指,将油纸包里的白色粉末抖进糖罐,动作快得像做贼。粉末落进晶莹的方糖堆里,几乎看不出痕迹。他做完这一切,才长舒一口气,用茶盘盖好罐口,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桌子,这才端着盘子匆匆离开。
“果然是他!”苏晚晚气得首咬牙,“走,抓现行去!”
顾承煜却一把拉住她,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急,先看看他想做什么。”他朝暗处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侍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两人绕到正厅,正看见李忠端着一碟糖走向老王妃的暖阁,嘴里还念叨着:“老夫人,您让备的蜜糖好了,给雪球垫垫肚子也好。”
老王妃正坐在软榻上,看着蜷缩在锦垫上的雪球唉声叹气:“这畜生也不知怎么了,往日里活蹦乱跳的,现在连眼皮都懒得抬。”
苏晚晚一个箭步冲进去,“啪”地打掉李忠手里的糖碟。方糖滚了一地,其中几块沾了灰,更显眼的是,碟底还残留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
“苏姑娘!”李忠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顾承煜缓步走进来,玄色衣袍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李管家,方才在厨房往糖罐里撒的,是什么东西?”
李忠浑身一僵,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舌头打结:“我……我没……”
“没什么?”苏晚晚弯腰捡起一块方糖,放在鼻尖轻嗅,随即冷笑一声,“老鼠药的味道,李管家是当我们闻不出来吗?”
老王妃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来:“老鼠药?你要毒死雪球?”
事己至此,李忠知道瞒不住了,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胡乱求饶:“老夫人饶命!王爷饶命!是小的鬼迷心窍,小的不该……”
“说!谁指使你的?”顾承煜声音冷得像冰,“为何要毒杀雪球,嫁祸给老王妃?”
李忠浑身筛糠,终于吐露实情。原来他竟是当年被查办的贪官余党,蛰伏在老王妃府多年,眼看顾承煜近年来权势日盛,生怕旧事被翻出,便想借毒猫一事搅乱王府,最好能让老王妃背上苛待生灵的罪名,惹得顾承煜与老王妃生隙,他好趁机浑水摸鱼。
“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老王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忠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阵“吧唧吧唧”的舔食声从桌上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煤球不知何时跳上了桌,正蹲在一堆散落的方糖旁,津津有味地舔着一张沾了糖渣和白色粉末的油纸——那正是李忠刚才用来包老鼠药的!
“煤球!”苏晚晚吓得魂飞魄散,冲过去想抱它,却见那肥猫非但没事,反而舔得更欢了,喉咙里还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顾承煜也皱起眉,伸手想探煤球的鼻息,却被它嫌弃地拍开爪子。
苏晚晚看着煤球活蹦乱跳的样子,又看看一旁依旧蔫蔫的雪球,突然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对啊!我怎么忘了!波斯猫对这种常见的老鼠药是免疫的!雪球那天肯定是吃了煤球剩下的毒糖,可剂量不够,所以才只是打蔫,根本没伤到性命!”
她这么一说,众人再看煤球,只见它正用爪子扒拉着另一块沾了药粉的方糖,舌头卷得飞快,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而雪球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用脑袋轻轻蹭着煤球的背,黄澄澄的眼睛里竟有了些神采。
顾承煜看着两只猫在桌上互相舔毛,煤球的蓝眼睛和雪球的黄眼睛对视时,竟像是在交流“今天的糖真甜”,他无奈地扶了扶额,低声吐槽:“合着本王前儿个为了找线索爬了半天树,结果是白折腾?”
那天他为了查看是否有外人潜入,硬是穿着王爷的朝服爬了王府后院的老槐树,弄得一身狼狈,现在想来,全是这两只猫贪吃惹的祸。
李忠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彻底泄了气。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波斯猫对这药免疫,更没算到那只叫煤球的土猫如此贪吃,连带药的糖纸都不放过。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管家跪地求饶的身影在角落里瑟缩,而窗台上,煤球和雪球并排蹲着,蓝眼睛与黄眼睛在阳光下相映成趣,时不时互相蹭蹭脑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仿佛在分享“今天的糖真甜”的秘密。
苏晚晚站在顾承煜身边,看着两只猫和睦相处的模样,心里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她悄悄往顾承煜身边挪了挪,阳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她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了顾承煜垂在身侧的手指。
顾承煜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苏晚晚脸颊微微发烫,偷偷抬眼看他,却见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有耳根处泛起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好了好了,”苏晚晚清了清嗓子,挣脱他的手去抱煤球,“把这贪吃鬼看好了,下次再乱吃东西,看我不打它屁股!”
煤球“喵”了一声,似乎在抗议,爪子却紧紧扒着苏晚晚的衣袖,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方糖。雪球也跟了过来,用脑袋蹭着苏晚晚的脚踝,黄眼睛亮晶晶的。
顾承煜看着这一人两猫闹作一团的场景,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挥了挥手,让侍卫将的李忠拖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先把他押下去审问,至于这两只……”
他看着煤球得意洋洋地晃着尾巴,雪球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晚晚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本王这王府,以后得多备些无毒的糖了。”
一场精心策划的毒猫案,最终以如此荒诞的方式落幕。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只猫在窗台上追逐着光影,苏晚晚和顾承煜并肩站在廊下,指尖偶尔相触,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糕的甜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愫,比那罐被下了药的贡糖,更让人心里泛起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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