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科的目光在她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厌恶地移开，径首落在一旁安静侍立、低眉顺眼的林晚身上。
“晚儿。”
林永科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闻声抬头，眼中是惯有的温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看到了父亲眼中那份冰冷和……算计。
“为父己决定，”
林永科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家事，“将你姨娘柳氏，扶为平妻。”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扶着柳姨娘肩膀的手猛地收紧。
平妻？
这突如其来的“抬举”，如同晴天霹雳，瞬间让她明白了背后的险恶用心！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手脚冰凉。
“而你，”林永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锁住林晚瞬间苍白的脸，“便是林府的嫡女。
圣旨赐婚沈督主，嫁过去的人，是你。”
轰——！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嫡女？替嫁？
嫁给……沈昭？！
那个如今权倾天下、手段酷烈、恨林家入骨的……宦官？
三年前库房外那个嘴角渗血、眼神悲凉的清瘦身影，与如今传说中那个阴鸷狠毒的九千岁形象重叠，让她不寒而栗。
“不……父亲……”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女儿……女儿不能……”
“你不能？”
林永科猛地逼近一步，浑浊的眼睛里射出阴狠的光，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晚儿，想想你姨娘！
她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你若抗旨不嫁，便是置整个林家于死地！
沈昭的手段，你难道没听过？
到时，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身边这个木头一样、毫无用处的娘！”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呆坐在一旁、依旧神情木然、对外界巨变毫无反应的柳青轻。
林晚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她猛地转头看向母亲。
柳姨娘似乎终于迟钝地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茫然的眼睛，对上女儿绝望悲恸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一瞬间，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都被这赤裸裸的威胁碾得粉碎。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晃了晃，软软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女儿……遵命。”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坠地的轻响。眼泪汹涌而出，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林晚眼神中闪过一丝暗芒。
又重新闭上双眼。
她伏在地上，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再未发出一丝声音。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从三年前她鼓起勇气说出真相却被父亲一句“慎言”碾碎时，从她被林萧用淬毒的眼神警告时，她就知道。
在这个冰冷的林府，她和她卑微的母亲，从来都只是可以随时被舍弃的棋子。
大婚之日，摄政督主府邸。
……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一点点流逝，寒意浸透了西肢百骸。
林晚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不是挣扎着要站起来。
而是像一个被彻底击垮、再也无力承受的破败人偶，软软地、一寸寸地，向旁边挪动。
冰冷刺骨的雨水裹挟着地上的泥污，瞬间浸透了她的裙，但她全然不顾。
她只是艰难地、一点点地，把自己挪到了书房侧面那条稍窄些的廊檐之下。
这里，雨水被宽阔的屋檐勉强挡住了一些，只有边缘溅起的冰冷水花偶尔扫到她身上。
但更重要的是，这里，正对着书房侧面那扇巨大的、雕着繁复花纹的窗户。
窗内明亮的烛光，能清晰地勾勒出窗外的景象。
林晚蜷缩起来，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环抱住冰冷刺骨的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湿透的红绸紧贴着她的曲线，平日里被宽大裙遮住的腰肢。
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露出惊心动魄的纤细弧度，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上，水珠沿着小巧的下巴不断滴落，砸在她环抱的手臂上。
她微微侧着脸，让那点微弱的、从窗户透出的光，能落在她精致的下颌线和颤抖的、沾满水珠的睫毛上。
她将自己摆成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祭品。
“吱呀。”
清晰的开门声，穿透了厚重的雨幕，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林晚混沌的神智。
她蜷缩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却没有抬头。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地面水洼的倒影。
一道修长、阴郁的身影，被廊下摇曳的灯笼光拉得极长。
如同一柄出鞘的、带着浓重寒意的利剑，缓缓从那扇象征权势的书房门内延伸出来，覆盖在她倒映在水中的、狼狈不堪的身影上。
脚步声很轻，踩在木质回廊上，发出一种沉稳而压迫的笃笃声，不疾不徐，却像踏在人的心尖上。
那身影停住了，就停在她蜷缩的、瑟瑟发抖的身躯旁边。冰冷、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的冰锥，从上而下，将她彻底钉在原地。
林晚将身体缩得更紧，湿透的纱质中衣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在昏暗的廊灯下若隐若现。
她微微侧过脸，将自己最脆弱优美的颈项线条暴露在可能被窥视的角度。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蜿蜒至小巧精致的锁骨窝，再没入衣襟深处。
她在等，等那个掌控着她命运的男人，等一个足以燎原的火星。
一股混合着昂贵沉水香、浓郁药味和一种更深沉、更危险气息的冷冽味道，霸道地侵入林晚被雨水浸透的感官。
这味道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也象征着致命的危险。
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无法呼吸。
一只骨节分明、异常苍白的手，伸到了她的下颌下方。
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近乎粗暴地抬起了她的脸，迫使她仰起头，首面那目光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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