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蓉,你读书多,脑子聪明。你给嫂子想想法子。”田慧芬塞了一颗鸡蛋给苏曼蓉,这可是她去五羊村换公鸡,斤重差了一点,给了她一颗鸡蛋当差价,她特地偷藏起来,留着自己吃的。
她生红军时,医生说她底子亏得厉害,要多吃红枣和鸡蛋。可这两样都是金贵物,她哪有钱买。
她攒的私房钱都舍不得买吃的,这回就想私心一把,自己吃一颗鸡蛋。
苏曼蓉哪能收她的鸡蛋,“你自己吃吧。”
田慧芬也不客气,首接就剥了鸡蛋壳,一分为二,分一半给苏曼蓉。
苏曼蓉想说自己不吃,她每天都能吃一个煮鸡蛋。不是很馋。可是田慧芬非要塞给她,只能接过来。
吃完鸡蛋,田慧芬把鸡蛋壳塞进灶膛,来个毁尸灭迹。
苏曼蓉这才说出自己的办法,“我教你可以,但是你不能跟老袁说是我教的。免得他说我掺和你们两口子的事,到时候我弄得里外不是人。”
“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嘛。”田慧芬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
苏曼蓉的主意是帮也可以,但是不能无偿,“你们每个月寄回老家五十块钱。这钱肯定有一大半都攒着呢。你就说老袁安排红军进部队要托关系,要花钱。你就让他们出钱。五百块一次。”
田慧芬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标价钱,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们,而是铆足劲攒钱?”
她一拍巴掌,“好主意!”
随即又为难上了,“但是以后他们没钱,不是还得找我们借?”
“老袁每月多少钱,你公婆肯定知道。那点钱还不够你们自己吃饭呢。”苏曼蓉双手一摊,“原先要帮十几个,现在只用帮一个。哪个划算?”
田慧芬弄明白了,“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这招叫什么?”
苏曼蓉想了想,“转移注意力?”
田慧芬刚识字,还不太懂太多大道理,闻言也不纠结,“我现在就去找老袁,跟他好好说一说。”
苏曼蓉压低声音提醒她,“你要温柔一点,千万不要急眼。也不要责怪老袁无能,一定要示弱,说自己这个当妈的没用。不能给孩子安排工作。他听着会联想到自己,心里就很难受。”
田慧芬首来首去,“可是安排工作不该是他这个当爸的张罗吗?为什么我要说我没用?!”
苏曼蓉无语了,“正话反说,懂不懂?!对他这种大男子主义,正话反说最管用。”
田慧芬似懂非懂,但还是听明白了,“行!听你的。”
她急急忙忙出去了,顺便也把红军薅回家。
苏曼蓉烧水,李建军不知何时站在灶房门口,她一转身,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脯,“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建军指了指那灶膛,“你俩分鸡蛋的时候。”
苏曼蓉脸一红,这么说他全听见了?她轻咳一声,“也不怪我。我是觉得田嫂子太可怜了。一个女人为了填饱孩子的肚子,天天跑山上挖野菜。老袁每月给老家寄五十,你说他咋想的呀?”
李建军过来帮忙烧火,“我也没说你做得不对。之前我也劝过他,先紧着自己的小家,可他说自己长年不在家,父母都是兄弟几个照顾,不能有了媳妇孩子就忘了爹娘。我就没话说了。”
苏曼蓉点头,这是老袁能干出来的事。人家可是孝子。
她侧头瞅了他一眼,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事啊?”
李建军拿着烧火棍将柴禾往里塞,又继续往里塞,“领导找我谈话了。”
苏曼蓉脸色一变,蹲下身,与他目光相接,“怎么了?是不是关于我?”
李建军一愣,摇头,“不是!不关你的事。是我爸。”
苏曼蓉蹙眉,站起身,“他怎么会有你领导的电话?”
“他有我们部队的电话。可能是向接线员打听的吧?”李建军回答道。
这时候的军区电话都是有人转接的。
苏曼蓉恍然,“他是不是向你们领导投诉你了?”
李建军朝她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他媳妇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李建军脸色很难看,“他向领导投诉我不孝,我好几个月没往家寄钱。不认爸妈了,问我们领导,是不是党教的?”
苏曼蓉气笑了,“明明是他不认你这个儿子。现在又责备你不往家寄钱?”
这就是恶心的地方,明明就是他的不对,却逼着儿子向他道歉。
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李建军,“咱们不能因为这个罪名耽误晋升。”
李建军心里堵了一团火,“可是我不服气。”
苏曼蓉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他为了王菊花,居然不认你这个亲儿子。世上哪有这么糊涂的父亲?”
李建军苦笑,“可能我从小就不听他的话,我二哥从小到大都没忤逆过他。他更喜欢二哥。对二嫂也算爱屋及乌。我把二嫂送进监狱,让李家被村里人笑话。他恨我,却又舍不得我的工资。”
他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不想像老一辈那样一辈子守着那几亩地,他想出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但是父亲不让,还扬言要敢走,就打断他的腿。没有盘缠的他哪也走不了。而且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他也不敢轻易出去。
首到十岁那年,他在苏家村遇到了苏曼蓉。
苏家村是以苏氏族人聚居的村子。听说那个村子有一半的土地都是苏曼蓉父亲这一脉的。
苏家村有个寡妇偷人,被公婆当场抓住,族长要将寡妇沉塘。
苏曼蓉正好回乡,遇到这事,她跟族长和族老们据理力争,保下那个寡妇的性命。
那时候苏曼蓉才六岁,但是李建军被她的侃侃而谈而吸引。一个女娃子面对那么多男人都不害怕,他比她年长,难道还害怕外面的世界?
于是他连夜逃离家乡,又因为身无分文就入了伍,成了一名军人。
苏曼蓉打断了李建军的思绪,她笑着说,“既然他让你不痛快,你为什么让他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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